上部 第二十六章 螳螂黃雀(第2/3頁)

迷離睡意陡然消失,濮陽纓翻身而起,一面披上外衫,一面道:“叫他進來。”

那名漢子顯然就等在門口,聞聲無須再叫,立即邁步進入,抱拳行禮,“無病參見掌尊大人。”

“不必多禮了。怎麽樣?是不是有了結果?”

“是。一切皆如大人所料,我只是把消息透露出去,再小小挑撥了一下,馬場的人就已經坐不住了。經過兩夜商談,他們決定險中求存,整合京中人手三百多人,準備在郊外暗襲北燕使團。”渭無病嘲諷地笑了一下,“這些人腦子簡單,覺得只要有機會能傷到那位惠王殿下幾分,兩國翻臉,和談自然不成。”

濮陽纓徐徐向後靠在軟枕上,神色並不意外,“不過是一群貪利的愚人,自然容易擺布。他們的想法越是粗疏,越是便宜了我。”

渭無病倒還有些擔心,忙問道:“馬場的人性情彪悍,也確實有不少的精銳。您覺得他們真的能得手嗎?”

“他們得不得手於我而言都無所謂,”濮陽纓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我順水推舟設下這個陷阱,跟這場所謂的和談並沒有關系,為的只是想引出長林王府的行動而已。”

“說到這個……”渭無病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這兩天屬下特意留心過,除了巡防營在外圍監看以外,並沒有其他人試圖接近,長林王府真的會有行動嗎?”

濮陽纓瞟了他一眼,“既是暗中竊聽,還能讓你給發現了?退一步說,即便蕭平章真能沉得住氣,那位二公子也絕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韓彥這時問道:“師父的意思是希望長林府直接插手,但萬一他們知道馬場謀劃的行動之後,轉報給了京兆尹府處置呢?”

“轉報?依憑什麽?憑長林二公子偷聽的話嗎?倒不是說京兆尹府膽敢不信他,但信了之後又怎樣?把馬場的人全抓起來審問?要是對方不認呢?讓二公子去對質?對質之後再不認呢?”濮陽纓冷冷地挑了挑眉,“長林世子是個聰明人,知道朝廷自設馬場最大的阻力來自何處。與其費時費力打嘴皮官司,倒不如讓對方自尋死路抓個現行來得輕松。”

渭無病這時方才漸漸明白過來,面露恍然之色,“沒錯。站在長林府的立場上來看,這可是難得的由頭,他們一定會先穩住不說,等著馬場的人行動之後,再當場拿下。”

濮陽纓的眼神變得更為陰寒,哼了一聲道:“內閣、咱們、長林府、馬場……這件事情所有人走的都是暗道兒。我猜蕭平旌的行動也不可能帶著他自己府裏的人,最方便的做法,應該就是利用巡防營去處置了……”

“掌尊大人所言極是,幾個馬場的住處外面,布滿了巡防營的眼線。”渭無病點頭笑道,“屬下相信,只要馬場的人一有動作,他們必定會咬在後面。”

濮陽纓的唇角微微勾起,起身緩步走到東墻下的一桌殘棋旁,拈起了一粒白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不過身在局中的人,個個都以為自己才是那只黃雀。”他輕輕落下白子,“你看,北燕惠王,他是馬場的目標。而馬場的人,又是巡防營和蕭平旌的目標。至於我的目標嘛,”他笑著從圍住的一角中取出一粒黑子,“當然就是這位長林府的二公子了……”

韓彥會意地上前一步,問道:“師父,現在是時候給段先生送信了吧?”

濮陽纓微微頷首,“按惠王的行程,也就在這幾天了。你告訴段桐舟,蕭平旌肯定會被引出城,後面的一切,全靠他隨機應變。”

韓彥應了一聲正要退出,濮陽纓突然又叫住了他,指間棋子輕輕地在桌面上敲了數下,似乎有了新主意,“蕭元啟還乖乖地在府守孝嗎?”

“是。從那日奉召進宮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過門。”

濮陽纓微微眯起了眼睛,“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倒不妨給那位萊陽小侯爺送個人情。”

韓彥神色茫然,“徒兒……不太明白師父的意思……”

“你出城去見段桐舟的時候,也另外派個人悄悄給蕭元啟傳一句話,就說……”濮陽纓的眼珠輕輕轉動了一下,語帶嘲諷,“就說他母親的墳頭都快被野狗給刨了,問他到底在不在意。”

濮陽纓在白神壇下撥弄風雲,究竟能否掀起巨浪還未可知,但他對於相關各方目前的態度,倒確實看得十分清楚。因燕梁和談引發的這次馬場事件,幾乎每一個被卷入其中的人都無可奈何地走了暗道。內閣不敢公開反對,馬場必須裝作還不知道消息,乾天院裏悄悄推波助瀾,連長林府,也不可能毫無實據地挑起事端。

夜間潛入客棧聽到馬場密謀的計劃之後,蕭平旌心裏的確有些高興,既然兄長非得要後發制人,那麽放任馬場一方先鬧出事來,大小都算一個可以深挖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