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三十二章 孤注一擲(第2/4頁)

“什麽?”荀白水吃驚地瞪向他,“你、你幹了什麽?”

“末將知道私闖朝廷官員的私宅是什麽罪名,但只要能夠揭破黑幕,無論隨後要承擔何等重罰,末將都甘願承受。”

荀白水滿臉鐵青,眸中的怒意之盛,幾乎讓嶽銀川以為他馬上就會叫人把自己給拖出去。不過正如荀白水猜錯了他一樣,他顯然也不夠了解這位首輔大人。良久靜默後定下神來的荀白水,最終問出的卻是這樣一句話:“那你找到什麽沒有?”

嶽銀川心頭一緊一松,氣息難免有些紊亂,趕忙掐著掌心穩住,先大致敘述了一下當晚發生的事件,再從袖中取出那幅戚夫人的袖衫,解釋道:“東海宗制與我大梁不同,皇族共分三支,這個雪浪托珠的圖樣,就是虞天來所在那一宗的族徵,不是他身邊親近的人,絕不會用這樣的紋飾,所以末將推測,那名女子必定是在東海深得倚重的諜探。”

荀白水接了袖衫細細看過,稍一沉吟還是搖頭,“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就算老夫相信你說的是實話,這也只是旁證而已,要直接指向萊陽王,依然太過牽強。”

“可這至少能說明侍女所言並非孤證。就算不能直接指向萊陽王,指向何成總沒有問題吧?”嶽銀川用力一抱拳,懇切地請求道,“末將願意擔當首告,請荀大人立即提審何成。”

荀白水多年城府非同尋常,最初的驚駭過去之後,他已經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既不否決,也未允準,而是起身在暖閣內來回踱著步,思忖了足足一炷香時辰,方才回頭徐徐問道:“嶽將軍可知,東海的虞天來與蕭元啟之間……曾有殺母之仇?”

嶽銀川任職芡州,第一次來到京城,倒還真是不知道這些往年舊聞,一時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面色僵硬。

“朝野公認,萊陽王是東海之戰最大的功臣,曾得陛下明旨嘉獎,邸報四方。他和當年的墨淄侯之間,更是有解不開的一份血仇。”荀白水將手中的袖衫丟在桌案上,長嘆一聲,“……你指控了一個天大的罪名,依憑的卻只是婢女之言和這半幅殘衫。老夫問你,如果何成抵死不認,朝廷和陛下應該如何收場?”

舉報時會遇到什麽樣的問題,嶽銀川事先當然也反復考慮過,可目前的這個走向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令他短時間內無言反駁,心底已經開始覺得有些絕望。

“不過話又說回來,東海這場戰事對於陛下,對於我大梁國運,影響實在過於深遠……”荀白水扶著茶案再次坐下,話鋒隨即一轉,“老夫身為內閣首輔,職責在身,即便只有一絲疑慮,也不想輕易放過。眼下的難處是這個罪名實在太大,若沒有更能站得住腳的東西,即便是老夫,也很難立即發下內閣鈞令拘捕萊陽郡王,你明白嗎?”

“末將明白。”嶽銀川沉到谷底的心情頓時又揚了起來,眸中重現希冀之色,“但如果無人追查,真相又豈會從天而降?東境十州軍民,多少冤魂亡於戰火之中。除了首輔大人,現在誰還可能給他們一個公道呢?”

這兩句話說得極是悲愴,荀白水的神色更加松動,語調也柔和了下來,“眼下正是年關,此事處置起來不能急躁。陛下復印開朝之前,老夫必須要好好想一想。你也不能再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如果萊陽王真的身負大罪,只動一個何成有什麽意思?”

他不僅肯認真加以考慮,言語中還透露出準備深查的意思,這已是嶽銀川能盼到的最好結果,當下喜出望外,擡手齊額,肅然行下了一個大禮,“末將遵命,多謝首輔大人為我東境軍民做主。”

荀白水特意叮囑不要再動何成,的確是一個及時老到的建議。自那晚私宅被闖的風波之後,不僅是何成自己提高了警覺性,蕭元啟也以他為餌安排下幾個陷阱,想要誘引暗中窺探的人露出行跡。若按嶽銀川原來的想法,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踩了進去,喪失掉他目前身在暗處的最大優勢。

初四下午,也就是嶽銀川前往荀府的第二天,何成再次行蹤隱秘地出了統領府,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兜轉了一個多時辰,陸續與數個頭罩輕紗的婦人碰面,最終也沒有引出任何暗中窺視的行跡。不過他這一次的行動並不全是假的,在確定無人跟蹤之後,真正的戚夫人悄然出現,被他接引上一輛普通馬車,從萊陽府最偏僻的北角門駛入,再由兩名等待已久的府內親衛引領護送,徑直前往北院書房。

按照以往的習慣,何成等部屬都留在院內守望,戚夫人獨自進屋來到內間,掀開面紗後便是嫣然一笑,蹲身行禮,“參見王爺。恭祝王爺大業順遂,新春吉運。”

蕭元啟負手立於室內,表情冷淡,“以後夫人不要再隨隨便便登門,就算是本王的吉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