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三十七章 只欠東風(第2/4頁)

閣外臨崖一株桃花,滿枝嫩芽方吐新綠,擁著色澤柔嫩的花苞。林奚獨自一人坐在樹下巖石上,迎風遠眺青山深處。蕭平旌突然覺得胸中酸軟,到她身邊陪著坐了下來,將她微涼的指尖握在掌中,輕聲道:“你不用擔心,我既然已經放下,就肯定不會再重返朝堂。”

林奚轉頭看了他一眼,抿唇笑了笑,“我剛才看見荀大統領去了抄錄閣。他大概知道老閣主不會插手,想著你一向視九先生為良師益友,打算請他也來勸勸你吧……”

“無論誰來勸我,結果都是一樣的。”蕭平旌搖頭失笑,展臂攬住她的肩頭,“再說九兄素來識人通透,他自然知道我回絕的理由並非借口,全都是事實。”

兩人靠在一起又坐了片刻,蕭平旌擔心石上寒涼,將林奚拉了起來,攜手走下棧道。轉過道口,迎面便是從抄錄閣後殿延伸而來的一條小路,荀飛盞正蔫蔫地走過來,神色甚是沮喪,擡頭瞟了一眼兩人,竟沒有再多說話。

蕭平旌忍不住笑著問道:“九兄說了什麽,能讓你一下子打消了再勸我的念頭?”

“他說帝王身側,並不適合你這樣性情的人,既然是你的朋友,就不應該勉強你留在金陵,表面上看來位高權重,富貴尊榮,但卻總是不得舒心,不得安寧。”荀飛盞嘆了口氣,抹了抹自己的額頭,“他不忍心看到的,難道我就忍心了?這麽一想,倒像是我的不對。”

蒙淺雪的聲音突然從回廊邊傳來,帶著一絲清爽的笑意,“師兄與九先生身份不同、際遇不同、性情更是不同,哪裏有什麽對錯?都別說這些了,他們兩個結親再怎麽省了俗禮,花堂總要拜的,請師兄務必留下來觀禮才是。”

她一身月白衫裙,微倚朱欄而立,眉如清羽,聲似玉磬。荀飛盞瞬間便忘了周遭萬事萬物,只記得要拼出全身力氣,來穩住自己的表情和語調,不讓他人看出異樣。

“世子妃說得是……既然平旌不打算回金陵,那我自然也不必趕著去向陛下回話……”

林奚聽蒙淺雪提起婚禮,稍稍含羞轉身走開,蕭平旌剛追了兩步,廊下又響起腳步聲,小刀慌慌張張地奔了過來,叫道:“你們快來,策兒燒得厲害!”

眾人齊齊嚇了一跳,什麽話都來不及問,急忙奔向南峰暖閣。藺九離得近,早已得信趕到,正拿手測著孩子的額溫,眉頭緊皺。

蕭平旌當先沖進來,眼見策兒臉色潮紅,小小的身體竟已開始有些抽動,頓時慌得手腳發軟,又怕大嫂著急,不敢說什麽,只能呆呆地巴望著林奚。一群人中自然還是做大夫的最為鎮定,林奚調勻了自己的呼吸,按著孩子的手腕靜診片刻,又翻看眼皮,捏開嘴瞧了舌苔,這才回身安慰道:“小兒高燒驚厥,常有的,蒙姐姐不要著急,先拿冷水給他擦拭幹爽。”

蒙淺雪急忙起身去打水,蕭平旌見荀飛盞跟去幫忙,便沒有插手,急急追上到隔間寫藥方的林奚,小聲問道:“策兒真的沒事嗎?”

“眼下的症狀看著雖險,但兩三服藥之後,應該就能平復……不過你也知道的,策兒的弱症,屬於先天不足。我和老閣主曾經多次商議過他的情況,本來希望隨著年歲生長能自然轉好,如今看來倒是沒有那麽如意。”林奚擡眸見蕭平旌變了臉色,忙又寬慰他,“你別著急,如何根治策兒,我已經想了兩三年,大約有了些章法。但為穩妥起見,還要與老閣主再合議一下。”

蕭平旌素知林奚是個有五分說三分的醫者,既明說了有些章法,多半心中有數,這才長長松了口氣,回到孩子身邊,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

果然未過兩三天,孩子的高燒退下,又歡歡喜喜地跑了出去,踩著頭天下雨積出的小水坑玩耍,連蒙淺雪都拿他無可奈何。

林奚與老閣主一連商議了幾日,終於定下了最終的根治之法,將眾人叫到一起,大略解說道:“策兒驚厥已經痊愈,再休養半個月,便可以開始祛治他的弱症。老閣主行針比我穩健,由他老人家每隔三日催行一遍氣血,再輔以湯藥,調穩腸胃,整個療程大約需要三個月。我正好趁這個時間去一趟蓬州,給他特制一種更溫和的丸藥,方便他以後日常服用。據我和老閣主估算,只要堅持服藥調理,到十六七歲筋骨發育大致穩下來時,策兒的身體狀況一定不會弱於常人。”

蒙淺雪聽不懂醫理,只聽最後一句話便已足夠,歡喜得說不出話來,傾過身子抓了林奚的手,用力握著搖了又搖。

蕭平旌既高興,又有些不解,“我就知道你有辦法!不過給策兒調制丸藥,為什麽要去蓬州?”

“配方裏有一味烏霄果,以蓬州所產最佳,需要當年采制方能合用。瑯琊庫房中收存的,已經是前年的陳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