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三十七章 只欠東風(第3/4頁)

旁坐的荀飛盞不由笑道:“那也用不著趕去蓬州那麽遠。各地特產藥材每年都會貢入京城,我雖然已經離開金陵,但好歹還有幾個朋友在那兒,寫信讓他們送一些今年的新藥過來,不就行了?”

話剛說完,他看見蕭平旌和林奚都抿起了唇角,這才突然反應過來,想起蓬州是在淮水以東,失陷敵手還未收復,想來金陵的禦藥坊,應該也沒有今年新采的烏霄果。

既然要去淪陷之地買藥,蕭平旌哪裏肯放心林奚獨往,兩人大概商量了一下,決定改了年下時的約定,準備在三月中提前下山,向東先去蓬州。

出了這樣的變故,原本打算觀了禮就走的荀飛盞心中甚不安穩,思來想去,也決定多留些時日,至少也要等到策兒的療程開始,確定不需要他幫忙之後,再行離開。

平心而論,荀飛盞出身世家,師從蒙氏,忠君之心無可置疑,他之所以在瑯琊山淹留不歸,除了使命未成,不急著回報消息以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把荀白水的遇刺當成了一個獨立的事件,沒有發現京城朝堂暗中翻騰的致命危機。且莫說他,此時偌大一個金陵城,除了那位東境來的年輕將軍以外,根本就沒有人意識到最危險的時刻即將來臨。

如今內閣首輔乍然空缺,朝堂上沒有一個壓得住的人物,萊陽王趁勢而起,不僅皇帝對他愈發倚重,連太後都因他頻頻進宮請安而對他的印象改觀不少。嶽銀川思來想去無計可施,只能先默然自保,低調地等待著風波稍平之後,能有一個機會再次面聖。

二月初,荀飛盞離京十天後,那座皇城小院終於又盼來了一名兵部屬官,通知嶽銀川次日進宮,按年前的決定,參與商討如何整飭東境全局,收復淮東三州。

因緊張興奮一夜都沒有睡好的嶽銀川早早便收拾停當趕往宮城,一路上都在思考應該如何爭取單獨面稟的機會。誰知邁入朝陽東殿之後,他卻驚訝地發現殿中只有萊陽王、晉尚書和其他幾名朝閣重臣,上方禦座空空如也,根本看不到皇帝陛下的身影。

晉勛對他印象甚好,一見這滿臉訝異的樣子便忍不住笑了,主動解釋道:“嶽將軍不知道吧,這說是禦前議政,但這麽大的議題,怎麽可能第一天就有結論?陛下聽政也不是從頭聽到尾的,總得咱們先理順思路,定個條程出來,才能奏請陛下決議呢。”

嶽銀川雖然失望,但想著東境大局掰扯清楚之後,陛下怎麽也得召見自己一次,於是耐住了性子,隨同朝臣們開始認真商議,不知不覺便在爭執辯論中過了一天。

晚間回到小院,焦慮等待已久的副將親衛們聽說他並沒能見到聖駕,都是既松了口氣又覺得沮喪,室內氣氛略顯低沉。

嶽銀川端過桌上涼茶仰首喝下,將譚恒叫了過來商量道:“這次到京城實在耽擱得太久,又不知道這樣議政還得議多少時日,芡州的軍務無人料理我實在放心不下。要不這樣吧,你帶著大家先回去……”

譚恒不假思索便道:“我知道將軍的意思,我們是不會走的。”

“我、我能有什麽意思?”

“將軍忠於家國,忠於陛下,遲早都會告發萊陽王。可折騰到現在手裏也沒有實證,一旦開口後果難料。你是擔心萬一背上毀謗之罪,我們同在京城必受牽連,所以想要打發我們走,是吧?”

嶽銀川扶了扶額,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平時正該用你的時候怎麽沒有這麽聰明!”

這時小乙用銅盆盛了熱水進來,絞出手巾遞上,蹲身給他脫鞋泡腳。嶽銀川伸了伸腰,方覺得全身疲累酸疼,伸手捏著肩頸,向後靠上椅背,閉目小憩。

小乙湊到譚恒耳邊小聲問道:“將軍今天明明是進宮參議朝政,不就是坐著說說話嗎?怎麽看起來比在邊城打仗還累?”

譚恒將火盆端近了些,聳了聳肩答道:“將軍剛才不是說了嘛,東境方略竟然是由蕭元啟奉旨在主持商議,不知道他會怎麽添亂呢,能不累嗎?”

嶽銀川仰頭閉著眼睛,慢慢道:“你還別說,他做起這件事來倒還真是全力以赴,一直在聽取各方意見,調和利益糾葛,安穩內閣和六部。我呈遞上去的東境方略,最支持的人反而是他。”

譚恒一臉驚訝,“啊?這我就糊塗了,難道萊陽王有可能是冤枉的?他沒有出賣軍情勾連東海嗎?”

“他當然有。”

“可您剛才明明說他很支持……”

“你雖然糊塗了,我倒是越看越清楚。”嶽銀川睜開雙眸,面色冷寒。“我現在懷疑蕭元啟勾連東海,所圖謀的並非一個王位;刺殺首輔,要爭奪的也不僅僅是朝堂之權。也許這所有的一切,為的都是他更大的野心。”

譚恒已經嚇得呆住,“還、還有更、更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