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場

時:(微雨)夜晚、入暮

景:福煦花園貴賓廳、門外、街道、火車站

人:孟三爺、盧老板、丘大爺、張二爺、羅平、毛標、趙大個兒、二金剛、王山、周大升、郭小飛、老廣、貴賓宋秘書、老頭兒、方晴(孟三爺踱入廳中,十分吸引人注目)

(很多人起身招呼)

貴賓:三爺。

貴客:孟爺。

(孟三爺一一拱手寒暄)

(一名穿中裝的銀行家帶穿西裝的副理走前去)

盧老板:三爺可來了。

孟三爺:哦,是盧老板,大通銀行分行越來越多,盧老板可是越來越闊了。

盧老板:闊有什麽用,三爺一直不肯賞面。

孟三爺:(哈哈笑著)哪有這種事。

盧老板:說真的,三爺,我們法租界分行明日開幕的事,萬萬要請三爺幫忙。

孟三爺:(笑)論理財我不會理財,論算帳我算不過宋秘書(旁穿西裝者忙謙恭),我去,哪幫得上盧老板的忙?

盧老板:(慌忙地)三爺別折我了。只要三爺金面,去剪個彩,在開張時刻到那麽一到,上海哪條道上的人,都會賣上幾分帳。

孟三爺:(笑)我哪有那麽大的顏面!

盧老板:(懇求)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我找了三爺幾次了,都——我給您送的禮,都給退回了……

孟三爺:(嘆了一口氣)其實在上海,最需要人幫忙的是難民。

盧老板:這——

孟三爺:我有事,先去了。

盧老板:(連忙)我、我、我,三爺,您看,我捐十萬……(伸左右食指一架,成“十”字)

(孟三爺向前行去)

盧老板:(忙改口)二……二十……(兩只手指分開,成“11”字)二十萬。

孟三爺:(止步,問身旁“四大金剛”之一毛標)毛標。

毛標:有。

孟三爺:明天下午,有沒有事?

毛標:(知機)明天下午,您忙著呢,三爺。

孟三爺:(向盧致歉)盧老板,您聽到了?

盧老板:(忍痛地)孟爺、孟爺……我捐三十……三十萬,給難民收容所,明天……明天就捐去。

孟三爺:盧老板對受苦受難的人如此體恤,實在教人欽儀。(轉向毛標)毛標,明天的事就推了,先去大通銀行吧。

盧老板:(揩汗)謝謝、謝謝三爺。

(孟三爺與毛標會意地笑,這時丘大爺和張二爺迎出。)

丘大爺:(笑迎上)老三可來了。

孟三爺:手邊有點事,來晚了,跟大哥、二哥告罪。

張二爺:(哼聲)老三你忙,我們可是閑人,在這兒幹巴巴的恭候你的大駕。

孟三爺:(執禮甚恭)讓大哥、二哥久等,都是我不對——丘大爺:老三,大家自己人,你等我,我等你,常有的事嘛,何必這樣呢(瞪了張二爺一眼)。

(殷平上前)

殷平:大爺,法國領事請您過去一下。

丘大爺:好,好。

(丘大爺隨殷平去)

(羅平至)

(羅平在張二爺耳邊說了幾句話,張變了臉色)

張二爺:(對孟三爺冷笑)好,老三,你做善事,得善名,卻拿我的煙土丟掉,慷他人之慨,自己臉上貼金!

孟三爺:這是怎麽一回事?

張二爺:你又何必裝蒜?論勢力,你黑白二道、官商市井,無一不通;論實力,四大金剛三大漢的,哪裏還有我姓張的。只不過你行你的善,何必丟我謀飯吃的煙土!

孟三爺:(不理他,問羅平)說!是怎麽回事?(張二爺的聲浪已引起部分賓客注意)

羅平:王老大把大部分煙土丟掉,來載難民……我勸他,他不聽,這……

孟三爺:二哥。

張二爺:哼。

(王山這時和郭小飛、周大升至)

周大升:丟煙土換人命,有什麽不可以了?!

王山:(低喝)老周!

(周大升噤聲)

張二爺:(冷笑)好啊,老三,你的好門徒,目無尊長,眼裏還有長輩的!

王山:(上前一步)三爺,這事是我起的,求你責罰。

孟三爺:擅作決定,還不向二爺賠罪!

王山:二爺,青坊王山,求二爺賞罰,打的殺的、三刀之洞,不皺眉頭。

張二爺:你是三爺愛將,誰罰得起你!

孟三爺:這樣吧,丟掉的煙土,數價多少,明個兒我全數賠給二哥。

張二爺:我還能怎樣?(頓時消了氣)不看僧面看佛面,(冷眼看王山)我那一車煙土,要養活兄弟們的,不耗了老本就算了。

周大升:(氣急)二爺那一車根本沒丟掉,丟掉的是我們自己……

孟三爺:(喝)大升!

(周大升噤聲,低首不服)

張二爺:我張老二可是不欠兄弟的情,老三要是心不甘情不願……

孟三爺:殺了人償命,丟了貨還錢,有不甘願只是耗子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