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場

時:

景:密議室內

人:丘大爺、張二爺、孟三爺、手下們

(密議室門口)

(光線幽暗,數打手荷槍實彈,戒備森嚴)

密議室內——

(丘大爺、張二爺、孟三爺在開會)

(丘、張、孟思考神情的特寫鏡頭)

丘大爺:(接說下去)那天法國領事找我談這件事,左岔右岔的,無非是要錢,大把的鈔票往法國人口袋裏送,他還說:近來難民擁入租界,造成騷動,要維持治安、秩序的費用,增派人手,所以來個獅子大開口——張二爺:哼,要多少錢?

丘大爺:少說也要我們交出一百五十萬——救濟金!

孟三爺:救濟金應該是拿來救難民的,不是落到他們口袋裏去的。

張二爺:老三,不是做兄弟的說你,吹他媽的大燈泡,要不是你千方百計使租界這銅墻鐵壁開了縫,難民又何有通天的本領鉆到這兒來,要不往這裏鉆,才不會有這件事!這兒地小人多,你擠我一腳,我踩你一腿,再下去連蹲茅坑的地都沒了!

孟三爺:(含笑反駁)從前長江發大水,我們帶了金條和大米跑到幾千裏外去救急,現在上海人落難,就躺在自己家門口忍饑挨餓,我們能見死不救?何況,日本人遲早往租界裏跨,今日我們救人,說不定兒明日落難時,還心安理得有個指望人來救,其實,法國人要錢,總會找到借口,這次難民是盾子,沒了難民,還是有別的花樣!

張二爺:老三,你伶牙利齒,我說不過你,但一百來萬不是個小數目,看你怎麽擺平!

丘大爺:拉裴爾今天擺這個場面,明是擺給我看,暗是擺給你們兩位看,誰都知道,咱們桃園三結義,鉆狗洞,跳龍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跟我開口就跟二位開口一樣,他既開了口,就要給他笑著合上,要是等他抓破皮,指名道姓,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張二爺:(氣)破臉就破臉,有什麽了不起!拉裴爾還以為吃定咱們了。我們在這裏有三間夜總會、四間戲館、九間茶樓、十二間碼頭倉庫、兩間舞廳、七間當鋪、三間大旅社和兩間碾米廠、四間紗廠、十九間南北雜貨店和三條船,賭坊煙局抽大稅不算,單這三年裏,我們一共交了三百七十四萬的稅,捐了一百九十七萬的款,這還不夠麽?!買個土皇帝當當也都夠了!反正法國人走,日本人來,你怕日本人還怕一條橋太長軍靴走不過來!

孟三爺:就怕他們過來!他們投鼠忌器,不敢明來,怕法國佬和國際輿論,我們就可以多爭取一些時機,養精蓄銳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張二爺:日本人、法國人還不是一樣!好比狗年奉狗、豬年拜豬,何況,日本人正巴結我們,爭取我們,靠過去,說不定可撈一大把。

孟三爺:不同的。法國人以租為名,以偷為實。(負手在窗邊在租界的霓虹燈映照著閘北的沖天火光)日本人橫虐強搶,我們先驅逐強盜,再來打小偷。日本要我們亡國,殺死我們的父老兄弟,人家一直說青坊就是流氓窩,我們枉為他們尊奉袍哥的,若讓他們的血在不明不白的事情裏流幹凈,不如為國家爭一口氣,做些轟轟烈烈、對得起祖宗子孫的事!

張二爺:那你暗是說我對不起祖先了!

孟三爺:二哥怎麽這樣說!您明白事理,通曉大義,這還用得著做弟弟的我來饒舌麽?

張二爺:嘿,老大,我都說了,老三這番教訓人的話,可骎骎然青出於藍的氣勢了。

丘大爺:其實我倒無所謂,這把年紀了,誰來都一樣,但站在民族的立場,又似乎該做點什麽……

張二爺:捐給法國人這一大筆錢,可以在日本人手下買個上海市市長當當了!

丘大爺:哦?你很想當上海市市長麽?

張二爺:(豪笑)這才是光宗耀祖的事!

丘大爺:那麽,那筆錢——

張二爺:管它什麽難民,識時務為上策,逐走難民,減少負擔,反正給我們面子讓我們賺錢的,誰來當青天大老爺都一樣!

孟三爺:錢是要給的,但照法國領事的話來個順風招,自己設立救濟部門,叫青坊兄弟幫忙維持秩序,這樣每個子兒都落回難民身上,不給法國人占了便宜。

丘大爺:(皺眉)這筆錢嘛——

孟三爺:大哥、二哥,錢方面,我和青坊兄弟想辦法好了。

張二爺:這樣最好。孟三爺閑話一句,省得我這窮老二掏米飯錢的腰包。我還有事,這就告辭了!

(張二爺拱手退)

(孟三爺看張之背影,略表沉思之色)

丘大爺:老三。

孟三爺:(略有失神)哦。

丘大爺:(試探地)看來,老二跟日本人修好,要是有一天,他和日本人稱兄道弟,分了上海,你——(故意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