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叱咤深山 黃衣藏隱秘縱橫雙劍 幽谷會群豪

老婆婆用袖子替黃衫少年抹了眼淚,說道:“這些事情,等下讓你父親和你說。”頓了一頓,回頭對淩未風道:“前昨兩晚,有幾個清宮衛士竟自尋到我們石屋,第一晚,我和他父親的徒弟,合力驅退。第二晚他們又來,竹君一個不小心,給他們用甩手箭,傷了左臂,幸好只是輕傷。哦,忘記告訴你,竹君就是他的妹妹。”冒浣蓮道:“我認得令媛,她長得很美。”老婆婆拍拍腦袋說道:“我老糊塗了,剛才姑娘談起當日之事,我就該想到。當日我雖然不在劍閣,但聽竹君說起,有一位儒冠老者和一位少女當晚投宿,拔刀助戰,把那幾個衛士殺死,那少女想必就是姑娘了!”冒浣蓮點了點頭,說道:“那儒冠老者是我的伯父傅青主。”老婆婆詫然道:“啊,原來是當今國手傅老先生,江湖上群豪敬仰的‘無極劍’傅青主,當晚若不是你們,他的養父說不定要受許多淩辱才能死去。”

一行人邊走邊說,爝火已越來越現。猛然間,老婆婆飛身一掠,說道:“賊子果然又來了!”淩未風緊跟著轉過一個亂石斜坡,耳邊已聽見叱咤之聲,放眼看去,只見一個魁梧的黑影和兩個衛士鬥得非常吃力,淩未風大喝一聲,兩枝神芒搶在老婦人的金環之前,飛射出去,前面兩聲慘叫,一個衛士拔步飛逃,老婆婆金環出手,已自打他不著。

老婆婆當先奔到,只見一個衛士屍橫地下,想是被神芒打死的。那魁梧漢子一把拉住老婆婆說道:“師娘,趕快回去看看師父。”

眾人隨著那魁梧漢子走進石屋,只見屋當中放著一張床,床的周圍豎立著十多根柏木樁,當著正中的三根柏木樁已連根折斷。床上睡著一個紅面老人,床前有一個少女持劍守衛。石屋中還有著一個清宮衛士的屍體。

老婆婆一進去就問道:“不妨事?”少女道:“哎,不妨事,爸爸把這個賊子一腳踢死了!”這時黃衫少年也已沖入,少女一見,驚喜交集,拖著黃衫少年的手,大叫“哥哥!”黃衫少年應了一聲,便甩開她的手,旋風般地向床上撲去,一把抱著紅面老人,哭喊道:“爸爸,你沒有死嗎?”

紅面老人剛才用力過度,小睡養神,這時一聽叫聲,倏的張開雙眼,大聲說道:“誰打得死我?啊!啊……怎麽是你回來了!”他雙目放光,驀然跳起,跌在床上,昏迷過去。老婆婆大驚失色,冒浣蓮已搶在前頭,張眼一瞧,將脈一撫,朗聲說道:“伯母,他很快就會醒來,你們不要哭喊,他這是過於激動所致,並不礙事。”

那持劍少女這時已放好寶劍,拉著冒浣蓮的手謝道:“姐姐,還記得我嗎?多謝你兩次援救我們。”冒浣蓮道:“客氣話不必多說了,看樣子,老伯是半身不遂,剛才又曾與敵人激鬥,是嗎?”少女指一指地上的屍體說道:“也沒有怎樣激鬥,這個賊人向他撲去。在柏木樁前阻了一阻,我的爸爸手肘支床,撲地騰起一腳,一連掃斷了三根柏木樁,賊人也給震倒地上,死了。”淩未風心中暗道:“這老人的下盤功夫真高,怪不得桂天瀾當日傷在他的腿下。”

大約過了一盞茶時刻,紅面老人果然悠悠醒轉,攬著黃衫少年癡癡看著。屋中的人屏息呼吸,冒浣蓮眼角且有晶瑩的淚珠。良久,良久,黃衫少年低聲說道:“爸爸,你告訴我的來歷吧!”

紅面老人面色倏轉蒼白,招了招手,說道:“叫你媽媽先講,她遺漏的地方我再說。”老婆婆顫巍巍地扶著黃衫少年,說道:“你的名字叫做石仲明……”紅面老人忽然搶著道:“應該叫做桂仲明。”老婆婆圓睜雙眼,紅面老人道:“我是要他念著他的養父。”老婆婆籲了口氣,平靜下來,這才接著說道:

“你的爸爸叫石天成,他和桂天瀾都是你外祖的徒弟。桂天瀾是師兄,他是師弟。你的外祖是五十年前的川中大俠葉雲蓀,我是他唯一的女兒。

“你外祖父膝下無兒,把他們兩人都看作兒子一般,我和他們同時習武,更沒有什麽避忌。他們兩師兄弟十分要好,只是天成脾氣暴躁,天瀾卻極沉靜。我對他們都像兄弟一般,但天成直率,雖然暴躁,卻和我更合得來。

“過了多年,我們三人都長成了,一天你外祖父悄悄問我:‘妮子,你也該有個家了,你實在對我說,他們兩人你喜歡哪一個?’”

紅面老人聽得出神,癡望著老婆婆說道:“這段故事我也沒有聽你說過呢!”老婆婆對黃衫少年繼續說道:“你外祖父問我,那時我還只像浣蓮姑娘那麽大,一個女孩兒家哪裏敢說。你外祖父自言自語地道:‘天瀾人很老成。’我忍不住插口道:‘就是太老成了,年紀輕輕,像個老頭子啦!’他又自言自語道:‘天成卻是火爆爆的性子。’我道:‘就是這一點不好!’你外祖父哈哈大笑,說道:‘他兩師兄弟,一先一後,恰好在這幾天,都托人向我求親。我正自決斷不下,現在行啦!姑娘自己說出來。’我羞得急急跑開,第二天你外祖父就收了天成的聘禮。”紅面老人聽到這裏,咧開口笑了一笑,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