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空嗟變幻遷枯骨莫測高深立掌門

窗子被風吹開,雨點打在他的身上。

雨聲風聲,聲聲入耳。他的心又在抽搐。

每一個下雨天都令他感到不安,尤以今天為甚。

“唉,京兒不知跑到哪裏去了,現在還沒回來!”他只想有個人可以和他說話,要是有那麽一個人,可以讓他把心事都說出來,那就更好了。

和他最親近的人,莫過於他的義子藍玉京了。但可惜他的心事,卻是連對他的義子都不能說的。

他忽然想起另一個人,位居長老之首,輩分是他師叔的無量道人。無量道人也是唯一知道他的秘密的人。雖然還不是全部知道,這個關系已經是與眾不同了。

但想起了這個人,他卻是不由自已地打了個寒噤。盡管十六年來,無量道人並沒有因為知道他的某些秘密而要挾過他,但一想起這個人,他就有“陰森”之感。

雷轟電閃,他一個人坐在窗前,心情有如風中翻飛的亂葉,諸般幻相,像電光從他心中閃過。何玉燕、耿京士、常五娘、無量長老、藍玉京,最後是要取他性命的那個神情威猛的老頭!

想起那個可怖的老頭,他只盼望他的師兄能夠早日回來了。他和不戒的感情並不特別好,甚至還比不上普通師兄弟的感情。但無論如何,他還是覺得這個好像不大喜歡和他接近的師兄,比起近來著意和他接近的無量師叔更加值得信賴。最少,不戒回來,他就可以解開那個老人是否郭東來之謎了。

不過,雨下得這樣大,“不戒師兄恐怕是今天不能回山了。”他想。

雨越來越大,他的不安之感也越來越甚,甚至他竟隱隱有點“不祥”之感,以前的三個下雨天,他都碰上不幸的事,這一個下雨天,他又將碰上什麽?

誰知道只是一場過雲雨,雖然下得大,但來得快,去得也快,突然就雨停風止了。那好像經過了一個漫長的黑夜的感覺,其實只是他心中的幻覺。

雨後天晴,他的心情也隨著開朗了。

就在此時,忽地有一個人走進來,正是無量。他呆了一呆,剛剛開朗的心情不覺又是一沉,說道:“師叔,下這麽大的雨,你來做什麽?”

無量說:“不岐,你的師兄回來了!”

不岐吃了一驚,說道:“啊,是不戒師兄回來了嗎?下這麽大的雨,真想不到……”

無量說道:“還有你更想不到的呢,他是給人擡回來的!”

不岐這一驚非同小可,顫聲問道:“擡回來的?是生病還是受傷?”

無量說道:“是受傷,而且傷得很重,聽說在路上已經昏迷了七天七夜了。”

不岐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無量繼續說道:“這樣的事,莫說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不戒這次奉命去辦的事,本來應該是沒有什麽風險的……”

不岐驚魂稍定,問道:“他是奉命去辦何事?”

無量似乎有點詫意,說道:“你不是已經見過了掌門人麽,你的掌門師父還沒有告訴你?”

不岐隱隱感到事有蹺蹊,說道:“師父只告訴我,師兄下山去了,這兩天就可以回來。”

無量說道:“他去的地方正是你最熟悉的地方。”

不岐一怔道:“哦,我最熟悉的地方?”

無量說道:“當年你不是把無極長老以及你的師弟師妹等人的骸骨都埋葬在你家鄉的那一座山嗎?那一座山是叫做盤龍山吧?不戒就是奉命到盤龍山去,去把無極長老的骸骨,遷回本山安葬的。嗯,其實這件事也早應該辦的了。”

得知此事,不岐是在吃驚之外,又再加上惶惑了!按常理來說,兩樁差事是應該掉換人選才對。

“為什麽師父不叫我辦這件事情,卻要我去遼東呢?”

無量好像知道他的心思,說道:“不是我說你的師父,他是有點老糊塗了。無極長老是你親手埋葬的,這件差事應該交給你才對。不過,話說回來,也幸虧這件差事不是落在你的身上,否則給擡回來的恐怕就是你了。”

不岐唯有苦笑,心想:“我在遼東也是差點兒就要喪命,若不是我那一招白鶴亮翅出劍得快,恐怕比師兄更糟,他還可以活著被人擡回來,我則是只有埋骨異鄉了。”不過,他在遼東的遭遇,可不願意對無量說了。他只能苦笑問道:“不戒師兄是受何人所傷?”

無量說道:“還未知道。我只知道是牟一羽送他回來的。他趕著去稟告掌門,沒工夫和我多說。此刻,掌門大概是已經在替不戒施救了,咱們快點去吧。”

無量猜得不錯,武當派的掌門無相真人此際正在運用上乘內功,替徒弟治傷、拔毒。

在掌門人這間靜室中的,除了牟一羽之外,還有武當派的另一位長老無色道人。

小一輩的弟子則只能在復真觀外等候消息,誰都不許進去。唯有不岐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