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茫茫湖水 俠女意淒愴(第3/8頁)

於承珠心道:“難道師父也搬了家?”又跑到張丹楓的書房,推開一看,裏面除了墻壁上掛著張丹楓自畫的“長江秋色圖”之外,亦是空無所有。畫上題的一首詩墨痕猶新,以前未見,想是新添上去的,於承珠念道:“誰把蘇杭曲子謳?荷花十裏掛三秋。那知卉木無情物,牽動長江萬古愁!”這是張丹楓平日最愛念的詩,常常朗吟之後,大笑一回又大哭一回,於承珠見了師父的筆跡,寫的又是這一首隱藏著師父身世之痛的詩,更是不安,突然一個念頭升起:“莫非是師父遇了意外了?”但隨即自己啐了一口,叫道:“這是絕不可能之事!我師父武功蓋世,豈有遭遇意外之理!”

偌大的山莊,一點聲息也沒有。於承珠雖然深信師父武功蓋世,不致遭受意外,卻也有點心慌。她穿房入室,尋尋覓覓,處處都是冷冷清清,淒淒寂寂,她高聲叫嚷,空屋裏只有自己的回聲,最後她來到了張丹楓的臥房,門縫間隱隱傳出檀香的氣味,這是雲蕾平日的習慣,在臥房裏總喜歡燃起一爐檀香。於承珠心道:“怎麽師父師娘白天也躲在房間裏面?”她心中渴念師父,雖然見了莊中異像,仍是自己安慰自己,認定師父師娘還留在莊中。

她佇立門外,輕扣門環,低聲喚道:“師父,是我回來啦。”房中仍是無人答話,貼耳一聽,卻又似聽到呼吸的氣息,於承珠大是奇怪:“難道師父他們白天也睡午覺?”躊躇了一陣,終於輕輕地推開了房門,閃身入內。

只一眼,就幾乎把於承珠嚇得跳了起來。只見房中兩張臥榻,上面各有一人盤膝而坐,左邊的全身漆黑,右邊的卻連眉毛都是白滲滲的怪得怕人,一黑一白,相映成趣,只是除了膚色不同之外,身材相貌卻又甚為相似,像是一母所生的兄弟,這兩人都是卷發勾鼻,獅口深目,一看就知是外國人。而且這兩人的身上還散發出一種膻腥的氣味,連檀香的氣味都掩蓋不了。

這兩個怪人對於承珠的進房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在臥榻上盤膝趺坐,動也不動。兩人都沒有穿鞋子,一雙腳板,又大又黑,在雪白的床氈上印出了肮臟的黑印。於承珠大為生氣,指著那兩個怪人喝道:“喂,你們是誰?怎的這般沒有禮貌?”那兩個怪人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對於承珠的話竟是相應不理。於承珠更怒,又喝道:“喂,這是我師父的臥房,你怎麽可以隨便鉆進來?還把他的床也弄臟了。”兩個怪人這才眼睛眨了一下,四道眼光一齊射到於承珠面上,但隨即又合十低首,連看也不看她了。

張丹楓與雲蕾都是好潔之人,房間裏纖塵不染,於承珠瞧著又是氣憤,又是心疼,嚷道:“你們再不理,我可要不客氣啦。”伸出手掌,朝左邊面目黧黑的那個怪人一推,只覺手所觸處軟綿綿,好像打在一堆棉花上似的,毫無著力之處,於承珠大吃一驚,這怪人竟然具有一身上乘的內功。她一轉身,右邊那個怪人正在呲牙咧嘴地沖著她笑哩!於承珠一怒,呼地一掌向他腰間的軟麻穴拍去,忽覺有如觸著一塊燙熱的鐵板一般,於承珠急忙縮手,只見那人上身微微晃了一下,仍在怪笑。於承珠大怒,刷地拔劍出鞘,斥道:“你們走不走,張大俠的房間,豈容你們胡攪?”劍光一閃,先刺那黑面怪人的腰脅。

於承珠這口劍乃是雲蕾所賜給她的寶劍,名為“青冥”寶劍,與張丹楓的“白雲”寶劍一雌一雄,都是玄機逸士化了十年功夫所練成的寶劍,端的削鐵如泥,吹毛立斷,就是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也抵擋不住,於承珠一時怒起,刺那黑面怪人,出手之後,心中一凜,只用了三分力量,揀不是要害之處,輕輕刺下,劍尖剛一觸及那怪人的衣裳,陡然一滑,歪過一邊,那怪人忽地哈哈大笑,叫道:“你給我抓癢嗎?抓癢也得用點力呀!”於承珠又驚又怒,一抖劍柄,用力一送,只聽得嗤的一聲,衣裳劃破,於承珠又是一驚,反而怕將他刺死,忙不叠地縮手,不料劍尖又是一滑,那口青冥寶劍,竟似給一堆棉花裹住,拔不出來,二尺八寸的劍身已有一半穿入他的脅下,給怪人挾著,不能轉動,怪人身上像塗了油脂一樣,劍尖滑來滑去,不能著力,休說刺傷,連皮肉也沒有劃破。

於承珠脹紅了面,用力拔劍,頸脖上忽然給人吹了一口涼氣,是小虎子的聲音格格笑道:“你歡喜找人打架,找到我的師父那可是倒楣。喂,要不要我給你幫手?”那怪人忽地肌肉一松,放開了於承珠的劍,哈哈笑道:“果然不愧是張丹楓夫婦的徒弟!真好功夫!小虎子,你吹什麽大氣,你再練三年還趕不上他呢!他將來是你的師兄,你趕快過來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