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青劍驚濤 疑雲迷俠女公堂看審 正氣凜強梁(第2/9頁)

於承珠不懂水性,羅襪被水浸濕,腳板冰涼,心頭也感到一股涼意。忽見一條小船斜刺駛來,原來是那條老漁夫的船,老漁夫在船頭上長揖說道:“多謝相公救命之恩,請過來受我父女一拜。”這條小船來得正是時候,張黑立刻和於承珠過去,破船不久就在江心沉沒了。

那漁家女和張黑把艇劃槳,於承珠和那漁翁在船艙中敘話,原來那漁翁是台州人氏,談起倭寇在台州一帶的橫行無忌,那漁翁嘆口氣道:“台州今日雖然有朝廷的知府大衙,倭寇卻成了太上皇啦,別說我們,連官家也怕他!”

於承珠道:“倭寇猖獗竟一至於斯麽?”那漁翁道:“誰說不是呢!上個月有條走私貨的倭船,駛至寧海,寧海有個商人,貪圖小利,上了他的鉤,在港口講明以貨易貨,那條倭船竟然強賣強買,擡高自己的貨價,壓低那商人的貨價,那商人當然不允,倭船的船主就在港口眾目睽睽之下,居然恃強行兇,硬指那商人違反合約,將商人打得死去活來,把商人的貨船鑿沉,船上的貨物全都劫上倭船。這還不算,那商人的妻女也在貨船之上,倭船的船主連他的妻女都劫了過來,說是要抵償損失。那商人身受毒打,又目睹妻女被劫,一口氣轉不過來,立刻投江死了。這時,已惹起了公憤,在港口圍觀的閑人,紛紛喝打,那條倭船,雇有十多個中國腳夫,這時船到港口,理應結清夫力,那倭船船主又恃強不給,腳夫也紛紛和他理論。這樣一來,船上的腳夫和岸上抱不平的閑人,都圍著那個倭船,那條倭船的浪人忽的拔出倭刀,指著船上的‘膏藥旗’,哈哈笑道:‘有這面旗子便可橫行中國,你們的官府見了這面旗子,都要恭恭敬敬禮待我們,你們敢在這面旗子之下鼓噪?’腳夫和閑人不理他這面旗子,仍然和他理論,那倭船上的浪人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竟然揮刀亂斬,腳夫和抱不平的閑人手無寸鐵,立刻給殺傷了十多個,那些浪人還要追殺。這時忽然在岸上圍觀的閑人中走出一個少年,大聲喝道:‘憑這面旗子就可以橫行無忌了麽?’只見他飛身一躍,捷似猴猿,上了倭船,升上桅杆,將那面膏藥旗取下來,撕成四片,那倭船的船主拔刀斫他,被他一劍揮為兩段,接著把那十幾個行兇的浪人,個個打倒,將那些浪人的倭刀,全部折斷,拋下江中。放了那商人的妻女,哈哈大笑,便揚長走了。”

於承珠聽得眉飛色舞,連聲叫道:“痛快,痛快!這青年是誰?”那漁翁道:“本來沒人知道這青年是誰,不知怎的被一個漢奸打聽到了,這青年原來是台州一個告老回鄉的禦史的兒子。這老禦史姓鐵,名叫鐵鈜,在台州算得是名門大族,世代為官,鐵鈜做到左都禦史,據說是二品大官了。前年才告老回鄉的。這漢奸密報給倭奴在台州的市舶使(管領貿易的官,相當於今日領事館的商業參贊)。倭奴的市舶使迫台州知府要人,但那青年已找不到了。台州知府無可奈何,竟把鐵老禦史軟禁起來,迫著他交出兒子。這件事情轟動了台州,現在還未了結呢。你說倭寇是不是太上皇,連台州府也不敢對他們有半點違抗。”說罷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於承珠心中一動,想起適才那同船少年自稱鐵鏡心,失聲叫道:“莫非他就是鐵鈜的兒子!”

老漁翁問道:“你說的是哪一位?”於承珠道:“就是適才大殺倭寇,跳上倭船的那個少年書生。”老漁翁道:“果然好俊的身手。台州的知府被倭奴威脅,正要拿他歸案呢,若然真的是他,這回獨上倭船,豈非自投羅網?”於承珠不知怎的,一路悶悶不樂,為那少年書生擔心。

渡江之後,於承珠與那漁家父女分手,與張黑匆匆趕路,數日之後,來到台州,台州在浙江沿海,倭寇正在台州附近一帶鄉鎮騷擾,台州人心惶惶,市面一片蕭條,雖在白天,十家商店,倒有六七家是關上店門的。

張黑帶於承珠到一位同伴家中住下,準備與義軍聯絡好後,便即動身。過了兩天,忽聽得市上紛傳,說是鐵公子已自行到台州投案,也有人說是給日本的武士押解來的,於承珠聽了,便叫張黑去打聽,張黑在台州的朋友甚多,衙役中也有熟人,晚上回來一說,果然是實,聽衙役所描繪的形貌,確是舟中的書生無疑。並且據衙役所報的消息,鐵鏡心現在還扣押在衙中,三兩日後就恐怕要移交給日本人了。還聽說知府大人因為他是鐵禦史的公子,對他甚為優待,並不關在牢房,而是軟禁在知府大人的花廳內。

於承珠一打聽清楚,並叫張黑再仔細探明,繪出了一份知府衙門的圖,當晚過了三更,於承珠便換上了夜行衣,獨自去探知府衙門。張黑雖然不大贊同於承珠前去冒險,但想到若能將鐵鏡心救出,對義軍抗倭,亦是大有幫助,因此也就不阻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