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嚴親不諒心茹苦愛侶輕離意自傷

這一天孟明霞到了姑母家裏,姑侄相見,自有一番歡喜,不必細表。

孟明霞卻有點奇怪,心裏想道:“為何不見姑父和表姐呢?”正要動問,只聽得姑母已在吩咐一個丫鬟道:“你去請小姐出來。”孟明霞道:“姑父不在家麽?”

姑母道:“剛才恰巧來了一位客人,這位客人和你的表姐也是相識的,她正在隨著她爹陪客。”

孟明霞道:“既然如此,待客人走了,我再見表姐也還不遲。”

姑母道:“那是一位男客人,你表姐是個女孩兒家,不便久陪,和客人見上一見,也算盡了禮數。我本來就想叫她出來的。”

孟明霞在父親跟前一向是放縱慣的,心裏想道:“男女又有什麽分別,爹爹的朋友來了,從來沒有叫我回避的,想不到姑母竟是如此拘泥禮法。”

過了一會,她的表姐嚴浣來到,表姐妹聞名已久,卻還是初次見面。孟明霞其時尚未結識屠鳳,並無年紀相若的朋友,見表姐長得又美又有本事,當然十分歡喜,拉著表姐問長問短。嚴浣固然也很高興,但談話之時,目光流散,似乎有點心神不屬的樣子。

孟明霞那年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尚未很懂人事,但也猜想得到表姐是有心事。只因初次見面,不便動問。

姑母笑道:“今天一早,我就聽得喜鵲吱吱喳喳地叫,果然就來了兩位稀客。你表妹從老遠的蘇州跑來,更是難得,你有表妹作伴,可以安安靜靜的在家中住下來啦。明霞,你不知道你的表姐性子多野,她老是纏我,要我讓她在江湖行走。我說一個女孩兒家,學成武藝,主要是用來防身。行俠仗義應該是男人的事情,女孩兒家,經常拋頭露面,總是不宜。”

孟明霞不便駁她姑母,當下笑道:“我的性子也是很野的,爹爹自小就帶我到外面亂闖,這次他到金虜的北方,不肯帶我去,我還和他吵了一架呢。”

姑母眉頭略皺,說道:“你年紀還小,拋頭露面,尚屬無妨。再過兩年,我看你的爹爹也該約束約束你了。”

嚴浣道:“媽,表妹剛來呢,你就教訓起她來了。”

姑母笑道:“我知道你們小一輩就是嫌我們老一輩的羅嗦,可不知我正是為了疼你,才不能不多說幾句呢。霞兒,我和你爹雖然不是同胞姐弟,但我也只有你爹一個親人了,我對你就如對親生女兒一樣,你該不會嫌你姑媽羅嗦吧。”

孟明霞聽得很不舒服,但卻不能不說:“多謝姑媽的教訓。”

孟明霞的姑母本來還要再說下去,忽聽得腳步聲響,原來是嚴聲濤正在送客出門。

孟明霞隔窗望去,只見這個客人乃是一個豐神俊秀的少年。此時她的表姐嚴浣也不知不覺地挨近窗口,癡癡的向外張望。

嚴夫人咳了一聲,叫道:“浣兒,過來!”嚴浣面上一紅,離開窗口,說道:“媽有什麽吩咐?”

嚴夫人道:“沒什麽,你給我倒一杯茶來。”其實嚴家有的是大小丫鬟,她叫女兒倒茶,不過是要把女兒支開而已。

嚴聲濤送客回來,進入客廳與孟明霞相見。

嚴夫人道:“客人走了?”

嚴聲濤道:“是呀,我沒留他,他坐著自覺沒趣,只好走了。”說罷,嘆了口氣,接著說道:“說起來我倒是欠了他一份人情呢,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孟明霞聽得莫名其妙,暗自想道:“姑父既然欠他人情,何以對他如此冷淡?‘無可奈何之事’不知又是什麽?”

嚴浣端茶出來,說道:“爹,這人遠道而來,你也不留他住一兩天。”

嚴聲濤淡淡說道:“家中都是女眷,不便留客。”

孟明霞心想原來姑父也是這樣古板,和姑母倒正好是一對。

嚴夫人道:“這個人就是你們在小金川結識的那個少年嗎?看他年紀輕輕,想不到竟有那麽大的本事?”

嚴聲濤道:“那次若不是多虧了他,我與浣兒雖然未必有性命之憂,但只怕也是要敗在滇南七虎的手下了。”

孟明霞聽了大感驚奇,要知她的姑父號稱川西大俠,武功之高,人所皆知。但聽他所說,那次的事情,似乎還是靠了這個少年拔刀相助,方能脫險。

嚴聲濤忽道:“明霞,你有了婆家沒有?”

孟明霞滿面通紅,說道:“我年紀還小呢,爹也從來沒有和我談過、談過這個。”

嚴聲濤道:“如此說來,你爹是未曾將你許人了。”

嚴夫人笑道:“你是想給霞兒做媒麽?”嚴聲濤正色說道:“不錯。眼前就有一個非常合適的人,可惜少剛不知什麽時候回來,我也恐怕沒有功夫抽身到江南去看他。”

孟明霞臉紅直透耳根,連連搖手說道:“不要,不要。我要跟爹爹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