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花環織就憐新好竹馬騎來憶舊情(第4/7頁)

“這位褚公公一向把我媽當作他的女兒,也把我當作他的孫兒看待。我媽臨終言道,這位褚公公和我們是上一代的交情,咱們的爹娘是這一代的交情。媽又說,鐵叔叔年壯力強,褚公公則已經衰老,恐怕在世之日也無多了。所以媽要我先去看褚公公,侍奉他百年歸老。咱們後一輩的,相聚的日子還長呢!”

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感人肺腑,鐵錚聽了,也有點心酸,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強留你了。不過,你既然已經到了伏牛山上,也不差再耽擱這麽三天兩天,你總要見一見我的爹爹吧?我爹爹也還未知道你父母雙亡之事吧?”

展伯承道:“論理我該給你爹爹報喪,但我媽臨終吩咐,要我盡快先去見褚公公。既然今日在此巧遇賢弟,就請賢弟代我稟報你的爹爹,請他恕我過門不入之罪。”

鐵凝忽道:“哦,我想起來了。這位褚公公有個孫女,和你差不多年紀的。哦,對啦,她叫做褚葆齡,是不是?我記得你第一次到山寨拜見我爹爹之時,就是和這位褚姐姐一同來的。嗯,我明白啦——”

鐵錚道:“你明白什麽?”鐵凝道:“你爹娘想必是遺憾未能見你成親,要你——”展伯承滿面通紅,說道:“凝妹別開玩笑。”鐵凝極是機伶,看他神態,已知所料不差,甚是得意,本來還要取笑幾句,驀地想到人家是在孝中,也就不忍再取笑了。

鐵錚道:“既然如此,我不攔阻你了。我們這次回家,在山上大約要住半年。但盼你見過褚老前輩之後,能趕來和我們相聚幾日。”

展伯承道:“我盡可能抽身來會你們就是。後會有期,請恕小弟要走了。”

三人揮手道別,展伯承策馬獨自前行,隱隱聽得鐵凝在背後說道:“他見了那位褚姐姐,即使並未忘記咱們,只怕那位褚姐姐也不肯讓他馬上又回到咱們這裏來。”

展伯承心中一片茫然,臉上隱隱發熱。原來鐵凝所料不差,他母親遺命,確是要他去和褚葆齡早早定下婚事的。

展伯承心上泛出一個小姑娘的影子,五年前的往事如在眼前,那時他只有十二歲,褚葆齡比他大一歲,也只是十三歲,比現在的鐵凝也還要小些。他們兩小無猜,在山上采摘野花,上樹捉還未會飛的小鳥,有一次還一同冒險去看有毒的“桃花瘴”,救了一個異國少女,後來才知道那個少女名叫宇文虹霓,是一位著名的少年遊俠楚平原的情人。

展伯承心道:“隔了五年,不知她還認識我嗎?她雖是比我長一歲,但那時我已和她一樣高了。現在她大約也長成了一位漂亮的姑娘了。嗯,小時候的事情我樣樣記得,就不知她是不是還記得?”他又想起了小時候曾與褚葆齡玩過“娶新娘”的把戲,臉龐越發燒得紅了。

展伯承又再想道:“聽說褚公公早也有意將齡姐配與我的。只因當時我和她都還年小,未曾提親。唉,要是當時早把親事定妥,那就好了。現在要我自去求婚,這卻如何開口?不過好在褚公公尚還健在,也許不必我親自開口,他就會替我作主的。”

展伯承心裏懷著父母雙亡的悲痛,又懷著與小時女友相見的喜悅與尷尬,心情十分復雜,一路悵悵惘惘,馬不停蹄地趕往褚家。

幸得一路平安無事,但他在憂傷之中,連日趕路,待得馬蹄踏進盤龍谷之時,他也早已是形容憔悴,膚色黝黑,臨河自照,也不禁有點自慚形穢了。

他外祖父當綠林盟主之時,曾在盤龍谷經營宅第,建造園林,但後來經過了一場大廝殺,燒了三天三夜,當年的園林宅第,十之八九已成瓦礫,放眼望去,但見一片蔓草荒煙。

不過這都是上兩代的事情了,小時候他聽母親說及,也只是當作一個古老的故事來聽,對盤龍谷的滄桑變化,他並沒有特殊感觸。他只記得母親曾說,褚公公是在未燒毀的廢園一角,重修了一幢房子,他現在就是要找這幢房子。

盤龍谷在雙峰夾峙之下,地形狹長,約十數裏。自那次事變之後,聽說谷中已沒人家。展伯承策馬進入幽谷,緩緩而行,兩面山坡的樹木,想是因無人采伐之故,長得十分茂密,郁郁蒼蒼,蔚然成林。許多不知名字的野花,也開得遍山遍野,觸目都是。

展伯承走了一會,忽地似聽得一邊的山坡上似乎有人說話,笑語喧喧。

這是一男一女的聲音,展伯承在山坡下經過,剛好聽得那男的似乎帶點著急的口氣說:“喂,喂,你別忙著走呀!好不容易才見一面,多聚片刻何妨?”那女的道:“不,不!我是偷偷出來的,再不回去,爺爺就要來找我!”

展伯承暗暗好笑:“敢情是一對少年情侶在這裏私會?”驀地心頭一跳,“咦,這女子的聲音好熟!”心念未已,只聽得那男的已在說道:“你又不是小孩子,怎麽還這麽害怕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