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冰雪仙姿消俠氣風雷手筆寫雄圖

褚葆齡開了園中的一個角門,與展伯承走上山坡。艷陽三月,山坡上一簇簇的野花,遍眼都是。端的有如花團錦繡,燦爛非常。盡管這些野花,比不上園中花木的名貴,但生機蓬勃,更饒野趣,走在這些野花叢中,令人也更感到春天的氣息。

褚葆齡笑道:“小承子,我給你編一個花環好不好?”

展伯承驀地想到初來那日的情景,褚葆齡和那姓劉的少年,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周圍都是野花,那時那少年正在為褚葆齡編織花環。

展伯承想起這幕情景,心中也不禁驀地一酸,低下了頭,說道:“齡姐,多謝你啦,我不配戴你的花環。”

褚葆齡“咦”了一聲,道:“小承子,你有什麽心事?”

展伯承道:“沒什麽。我只是不配戴你的花環,你還是留著給另外一個人編織吧!”

褚葆齡“噗嗤”一笑,說道,“小承子,你是不高興啦?”

展伯承道:“我怎敢不高興?你喜歡給誰編織花環,我也不能管你。”

褚葆齡輕輕撫拍展伯承肩頭,柔聲說道:“小承子,你是我的弟弟,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但一個人總不止一個朋友的,你如果有了別的姑娘,我也還是一樣和你要好的。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不高興我另有其他朋友?”

展伯承面上一紅,心道:“道理你是說得很對。但只怕這姓劉的少年,並不僅僅是你的朋友。”

展伯承盡管是這樣想,他可不敢像褚葆齡這麽坦率,把心中所想的都說出來,心亂如麻,半晌說道:“齡姐,你帶我上山,就為的是為我編織花環麽?”

褚葆齡笑道:“小承子,你倒是聰明得很。爺爺管束得緊,我若不是和你一同出來,我今晚回去,他非把我再三盤問不可。”

展伯承就似被澆了一盆冷水,心中想道:“原來你是要把我當作擋箭牌。”

褚葆齡道:“怎麽,我說了實話,你又不高興了?”

展伯承道:“那麽你是另有別的事情出來的了?”

褚葆齡道:“小承子,你答應幫忙我的,現在你還願意幫忙我麽?”

展伯承已料到了幾分,心中似打翻了五味架,甜酸苦辣,樣樣都有,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褚葆齡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在展伯承身上滴溜溜地轉,似笑非笑的低聲說道:“小承子,你心裏還在不高興麽?唉,小承子,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對我是非常重要的,我只有你可以倚靠,你不幫忙我還有誰幫忙我呢?”

展伯承心裏嘆了口氣,咬了牙根,忍著心中的酸痛,澀聲說道:“你要我幫忙什麽事情?說吧!”

褚葆齡指向山頭,說道:“那裏有一座房子,你瞧見了吧?”

那是一座碉堡式的石屋,在山頂高處,周圍是參天古樹,隱隱現出屋檐一角,展伯承一直沒有留意,如今褚葆齡指給他看,他才發現。

展伯承道:“瞧見啦,怎麽樣?”

褚葆齡道:“我要到那屋子裏去,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你留神點兒,倘若看著爺爺來了,你就高聲唱歌。”

展伯承賭氣道:“我不會唱歌。”

褚葆齡道:“隨便唱什麽山歌都行。要不然,你就當作我是在你的身邊和你說話,正在說到什麽高興的事情,於是你就哈哈大笑。總之,我只要聽到你的聲音,讓我知道是爺爺來了,就算是你幫忙我了啦。”

展伯承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給你把風!齡姐,這屋子裏住的是什麽人?你要我把風,你也總不能樣樣瞞著我啊!”

褚葆齡笑道:“小承子,瞧你這副神氣,我敢說你是明知故問。”

展伯承道:“這是你那位姓劉的好朋友的家?你要私自去會他?”

褚葆齡道:“不錯。唉,小承子你莫著惱,我也是沒有辦法,要不然我也不會求你幫忙的。你不是也聽爺爺說過嗎?倘若給他知我與劉芒相會,這可不得了!我給他罵不打緊,劉芒的雙腿也要給他打斷的!小承子,你就做做好事吧!”

展伯承最初是心中充滿怒氣,心道:“劉芒雙腿打斷與我何關?”但看到了褚葆齡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並且在低聲下氣的求他,心中就不由得想道:“齡姐心中另有他人,這是勉強不來的。大丈夫何患無妻?我若不答應她,反而是顯得我心胸狹隘了!”

展伯承怒氣平下,擡起了頭,說道:“齡姐,你去吧!多謝你信任我。”

褚葆齡大喜道:“小承子,你真是我的好弟弟。我知道你會體貼我,幫忙我的,好啦,我去啦!”

展伯承目送褚葆齡的背景沒入林中,心中忽地有點“滑稽”的感覺。可不是嗎?他和褚葆齡從小就給人家認為是一對“小夫妻”,他母親總是把齡姐喚作他的“小媳婦兒”,她的爺爺也早就把他當作了“小孫女婿”。即使是他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齡姐有一天會喜歡了另一個人,不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