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欲避強胡非善策終須豪傑逐狼兵

老大娘道:“我們本來是薊州人氏,三十年前為了躲避安史之亂,逃到此地的。我當家的名叫陳元貴,早已去世,留下一子一女,這丫頭叫鳳英,她的哥哥叫鳳豪,家中不幸出了這件事情,我叫他、叫他上山去了。”說至此處,眼角沁出淚珠。

鐵凝道:“老大娘,別難過。是怎樣的一件事情,說出來大家合計合計。”

老大娘拭幹眼淚,說道:“回紇入侵師陀之後,我年紀老邁,走不動,叫他們跟隨義軍上山,他們不肯拋下我,決意留在家中與我相依為命。嗯,這就禍事來了。

“我這鳳丫頭長得還算端正,也會一手女紅,曾有許多人家前來提親,我都不肯許允。不料駐在我們這一‘旗’的回紇軍都統名叫左刺花的,竟然看上了我的鳳丫頭,前天派人提親,說是提親,其實乃是強迫。他派來了一隊官兵,強行放下了三牲酒禮,不容我說半個不字,就定了三日之後,要來擡人。”

鐵凝說道:“那不就是明天了?”

老大娘道:“可不是嗎?所以他們今日又派了兩個人來,說是我們不像辦喜事的樣子,一定要給我們強行結彩披紅。”

鐵凝怒道:“豈有此理!好,這事情我是管定的了!老大娘,我有個主意。明天你裝作歡天喜地的樣子,設酒席,辦喜事,等候他們擡親。”

老大娘道:“你當真要我把女兒嫁出去?”心裏想道:“要是這樣,何必你說?這算是什麽好主意?”

鐵凝笑道:“不,是我代你的女兒出嫁!”

老大娘怔了一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道:“什麽,你代我的女兒出嫁?這怎麽可行!”

鐵凝道:“怎不可行?他們把我擡走之後,你們母女立即出走,這位展大哥可以保護你們上山。”

老大娘道:“但是你呢?”

鐵凝道:“這你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脫身。”原來她打定了主意,待那一心想做新郎的左刺花要和她飲“交杯酒”之時,就出其不意的將他活擒,拿為人質,殺出回紇軍營,否則至少也要殺他一個落花流水。

老大娘流淚說道:“好姑娘,你一片菩薩心腸,我母女是非常感激。但此計決不可行,我不能夠害你!”

鐵凝道:“我也打定主意了,不行也得行。我總比你的女兒多會一點武藝,老實說,區區一個回紇都統,還不放在我的眼中。”

那老大娘忽道:“姑娘,我也說老實話吧,我另有辦法,可以不用你們幫忙。”

鐵凝半信半疑,說道:“你們當真另有辦法,那你何不早說?”

老大娘道:“實不相瞞,小兒鳳豪已經上山找義軍去了。那日出事之後,他馬上就離開家裏的。”

鐵凝喜出望外,心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想不到在這裏卻得到了義軍的消息。”連忙問道:“義軍離此多遠,可趕得及明天來到麽?”

老大娘道:“這個,這個,嗯,我看是趕得——”一個“及”字未曾出口,她的女兒已插口道:“娘,我就是害怕他們明天趕不及。”

鐵凝道:“我留在這裏伴你們母女,你們告訴我義軍的所在,我叫展大哥去找尋他們,他的馬快,數百裏之內,一日可以來回。”

老大娘道:“義軍藏在山上,外人很難找到。我也不知道他們的所在的。小兒認得他們的人,容易找些;不過,那也是撞撞運氣罷了。”老大娘因為女兒已經說了實話,所以也不能不說實話了。

陳鳳英道:“我的哥哥已經去了兩天,假如找得著義軍,明天是可以趕回來的。假如找不著的話,這位展大哥的馬雖然快,也是沒有用的。又縱使展大哥一到就立即找著,那也是明天的事情了。明天午時,回紇獸兵就要來我們家裏,半天之內,義軍也還是不能趕來。不過,你們也不用費心了,大不了我是一死而已。”這個小姑娘比她母親爽快得多,頗有幾分須眉氣概。

鐵凝說道:“好吧,那麽展大哥你也留下來,咱們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我冒充陳家妹子出嫁,你冒充我的哥哥。明日相機行事。”

老大娘心裏其實也是害怕義軍明日不能趕到,見他們如此熱心幫忙,也就不再推辭了。當下說道:“兩位高義雲天,請受老身一拜。”

鐵凝將她扶起,說道:“我們正要來找那些回紇軍官的晦氣的,既然恰巧碰上了你們這档事,我們也就正好施展身手,算不了什麽,倒是以後我們還得仰仗令郎帶我們去找義軍呢。”鐵凝心想一個小地方的回紇駐軍能有多大作為,因此根本就不拿來當作一回事。於是這件事情也就這樣說定了。

展伯承卻是有點懷疑,心裏想道:“回紇駐軍的統領看上一個農家女子,幹脆搶了就是。何必卻要來什麽納聘、迎親這一套?讓她們多出三天的時間可以去請義軍,莫非其中有什麽陰謀?”但他既然決定了要幫這家母女,也就不管那個回紇統領有什麽陰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