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空棺疑案

碧圓自潔,向淺洲遠浦,亭亭清絕。猶有遺簪,不展秋心,能卷幾多炎熱?鴛鴦密語同傾蓋,且莫與浣紗人說。恐怨歌忽斷花風,碎卻翠雲千疊。

——張玉田

謎底就要揭開了,楊門六弟子都把眼睛盯著快活張,留神聽他說話。

快活張卻搔了搔頭,苦笑道:“齊夫人,只怕我會令你們失望。因為那天晚上,我雖然是有所見所聞,但令弟的死因,我卻不敢說是已明真相。而且對於你問的那幾個問題,我也不能全部告訴你。”

楊大姑道:“好吧,你能夠說多少就說多少好了。”

快活張道:“首先我要向你說明的是,這次我到令弟家中,並非是想偷他的東西。”

楊大姑道:“這個我知道。我弟弟家中也沒有什麽東西值得你偷。”

快活張道:“實不相瞞,是有一個人要我去的。這個人要我把一封信送給令弟。”

楊大姑道:“這人是誰?”

快活張道:“對不住,這我可就不能告訴你。第一,我受過這人的大恩。第二,這個人的本領十分厲害,我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是怕他。他給我的信,我當然也不敢私自拆看。”

楊大姑心裏自思:“這個人是誰呢?聽快活張的口氣,這個人的本領,應該是比我的弟弟更厲害的了。江湖上有這樣本領的人屈指可數,我總可以查得個水落石出。”於是說道:“好,你說下去吧,到了我弟弟家中之後怎樣?”

快活張道:“我找到了令弟的臥房,房中卻只見一個女人,她正在嘆氣。”

楊大姑道:“這女人自必是雲紫蘿了,她嘆氣作甚?”

快活張道:“我也不知她嘆氣作甚,但見她嘆氣之後,就打開了一幅畫圖。這幅畫圖後來倒是給我偷出來了。”

楊大姑忙道:“可以給我看嗎?”

快活張說道:“可以。不過你還是要交還我的。”當下撕開棉襖,取出了一幅畫圖。只見畫的是一個豐神俊秀的男子,畫上還題有宋代女詩人朱淑真寫的一首詞,詞道:“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月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青衫袖。”(羽生按:朱淑真《生查子》此詞或有雲是歐陽修作者,今依舊說。)

楊大姑雖然只是粗解詩書,但這首詞十分淺白,她卻是看得懂的。

楊大姑面色蒼白,氣得發抖,顫聲說道:“想不到這賤人果然是另有情人!她嫁了我的弟弟,孩子都已七歲了,她還在懷念著舊時的幽會!”

閔成龍道:“這幅畫就是證據了,憑著這幅畫咱們就可以向雲紫蘿興師問罪。”

楊大姑卻把畫圖卷好,交回快活張,說道:“咱們說過的話應該算數。如今我已知道了雲紫蘿的私情,我會親自去盤問她的,就是沒有這幅圖畫,諒她也不敢對我撒賴。”

快活張見楊大姑果然是言而有信,說過不要他的就交還給他,於是越發放心,繼續說當晚的情況:“我這封信是要交給楊武師的,臥房裏不見他,我也就無心聽他的妻子嘆氣了。跟著我找到了他的書房,這回見著他了,可是一見之下,卻嚇得我半死!”

楊大姑道:“什麽事情令你這樣吃驚?”

快活張道:“叫我送信的那個人是要我把這封信偷偷地送給楊武師的,不能給第三者看見,只要這封信確實到了楊武師的手中,甚至我不露面也都可以。因此我那晚一直是借物障形,偷偷地去找尋楊武師的。

“找到了他的書房,只聽見裏面又有人嘆氣,我覺得有點奇怪,於是在屋頂上倒掛身子,偷偷向屋子裏張望,看一看這個人是不是楊武師,大姑,你猜我見著了什麽?”

楊大姑心急如焚,嗔道:“你究竟見著了什麽怪事,趕快說罷!”

快活張道:“當真是一件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怪事,令弟站在一張桌子上,屋頂的橫梁懸有一根長繩,繩子是已經打成了圈套的,我望進去的時候,正看見令弟把頭伸進套圈,雙足懸空,搖搖晃晃地吊起來了!”

閔成龍罵道:“胡說八道,我的師父無緣無故怎會自尋短見!”嶽豪也罵道:“說謊!那晚鬧賊過後,我的師父還親自出來和翠花這丫頭說過話,他怎能是投繯自盡的?”

快活張板起臉孔冷冷說道:“你不相信我就別問我。我又沒說你的師父是當場身死。”

楊大姑知道快活張不會對她說謊,溫言勸道:“小張,你何必和他們一般見識,說下去吧,我相信你。”

閔、嶽二人訕訕的不敢作聲,快活張氣平了這才繼續說道:“我正想下去救他,就在此時,忽聽得啪一聲,一枚銅錢從窗口打進來,恰好割斷了那根粗繩,楊武師還未跌落地上,就有一個人沖進來將他抱住了,這個人就是他的妻子雲紫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