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人面桃花(第2/8頁)

宋騰霄道:“令尊行刺和珅之事,雲老伯可知道麽?”

孟元超道:“雲老伯是知道的。”

宋騰霄皺起眉頭,說道:“為什麽只是瞞著我的爹爹呢?”

孟元超道:“這倒不是家師有厚薄之分,而是因為令尊和雲老伯的身份不同。”

宋騰霄道:“怎麽不同?”

孟元超道:“雲老伯也是秘密加盟的反清義士,家師在策劃謀刺和珅的時候,本來是想請他作幫手的,但因雲老伯其時另有重要的任務,不宜暴露身份去作刺客。所以家師只好打消此念,寧可多花幾年功夫,另外物色幫手。

“令尊一來因為沒有加盟,二來他又是蘇州富戶,有家有業,是以家師和雲老伯都不想連累令尊。家師行刺和珅不成,變成欽犯之後,更不敢讓人家知道他和令尊是有來往的了。這就是後來他為何一直避免和令尊見面的原故了。”

宋騰霄道:“其實爹爹雖然沒有加盟,他也是痛恨清廷的,我並非替先父臉上貼金,以他的文才武藝,應科舉大可以金榜題名,應武舉大可以兵符在握。但他寧可終老田園,這就足以證明他的胸襟懷抱了。”

孟元超道:“我知道。若非如此,家師當年也不會和令尊結交,雲老伯後來也不會投靠令尊了。”

宋騰霄心中舒服了一些,笑道:“令師雖然沒有告訴家父,但據我猜想,令師的秘密,家父後來還是知道了的。你看題畫的這首詞的下半闋不是這樣寫的嗎:‘殘酒憶荊高,燕趙悲歌事未消,憶昨車聲寒易水,今朝,慷慨還過豫讓橋。’荊軻、高漸離、豫讓都是古代有名的刺客,這不正是暗指令師行刺和珅之事麽,依我看來,家父特地選了這一首詞來題畫,還不僅僅因為令師恰巧是三河縣人氏,回憶當年並馬三河年少客的往事呢。”

孟元超道:“不錯,這首詞的確是含有你所說的這層意思。”心想:“或許是雲老伯來了之後,才把師父的事情告訴了他的吧。”

孟元超繼續說道:“家師變成欽犯之後,清廷非但要緝捕他,而且要搜查他的同黨。雲老伯和家師的關系,雖然極為秘密,但風聲太緊,也得提防萬一。雲老伯又是抗清義士中的一個重要人物,在北五省站不住腳,因此後來只好攜同妻女,逃到南方,托庇令尊。”

宋騰霄道:“那麽你呢,你也是同樣的原故逃出來的嗎?”

孟元超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宋騰霄詫道:“這是什麽意思?”

孟元超笑道:“我只不過是剛剛出道的無名小卒,還沒有資格成為清廷緝捕的人物。不過我是奉了家師之命跑到你們這兒來的,要說是避難嘛,也未嘗不可。

“話說回頭,和珅給嘉慶賜死之後,家師以為事隔多年,清廷未必還像從前那樣注意他了,於是不免大意了些,哪料就給清廷發現了他的蹤跡,一連好幾年,過的都是逃亡的日子。

“三年前,本門的武功我是初步練成了。有一天師父就和我說道:‘不是我不要你跟在我的身邊,我是隨時都可能遭受意外的,你是孟家唯一的命根子,倘若跟著我也受了不測之禍,叫我如何能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爹?所以我想叫你到另一個地方去暫且安身了。’

“我當然不肯依從,但師父又道:‘以你現在的武功,也幫不了我的忙,倒不如你的武功大成之後,再回來幫我好些,那個地方有我的兩個好朋友,你到了那兒,用不著東奔西跑,又可以得到他們的指點,專心練武,當然是比現在容易成功,你必須聽我的話!’

“師命難違,無可奈何,我只好依從了。師父這才說出雲老伯和令尊的名字,並且說道:‘我也很想知道這兩位老朋友的消息,但我不能去看他們,因此只是為了我的原故,你也應該替我去問候他們。’雲家伯父伯母,我小時候是見過的,師父就叫我認作雲家的親戚,前來投靠。但想不到雲老伯和令尊都已去世,我來得太遲,見不著他們了。

“不過我雖然沒福見著兩位老伯,咱們後一代的交情卻也不輸於他們上一代的交情,這三年來,你我和紫蘿的交情不是猶如兄弟姊妹一般嗎?

“初來的時候,我怕連累你,不敢把我的身世來歷告訴你,但我一直是等待著有一天可以告訴你的。現在就是應該告訴你的時候了。”

宋騰霄滿懷喜悅,緊緊地握住孟元超雙手,說道:“多謝你了,孟兄。難得你這樣信任我,把什麽秘密都告訴了我!”

孟元超聽了這話,心裏不禁有點慚愧,原來他還是有著一個秘密瞞著宋騰霄的,雖然這只是一個屬於私人的秘密。

他漏說了一件事,他的師父要他來投靠雲家的時候,還曾經這樣對他說道:“舍生取義,本是我輩分所當為。但你是孟家一脈單傳,我要你娶妻生子之後,才許你回來與我禍福同當。你的雲伯伯有個女兒,我希望你與她能成佳偶。”師父寫了一封信叫他交給雲伯伯,信中就透露了這個意思。雲紫蘿的父親已死,但她的母親卻是看過了這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