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人面桃花(第4/8頁)

宋騰霄聽了,不禁又哈哈大笑起來。

孟元超有點著惱,說道:“宋兄是笑我猜得完全不著邊際麽?”

宋騰霄笑道:“這也怪不得你,你和紫蘿不過相處三年,我和她卻是自小一同長大的,對她的為人脾性,當然是比你清楚一些,你別看她文靜,就以為她是離不開母親的姑娘,其實她才不甘於過平庸的日子呢,她早就想到外面去闖一闖的了。她是既有溫柔的性格,又有俠義的心腸的。你懂了吧?”

孟元超木然毫無表情,說道:“懂了,懂了。但我還是不想前去邀她。”

宋騰霄道:“你不好意思跑去求她,我替你去說吧。現在不過三更,紫蘿或許尚未就寢。你在這裏等,我去去就來。”

孟元超淡淡說道:“好吧,你去試試也好。”

霏霏的細雨尚在下個不停,宋騰霄懷著一顆火熱的心,冒著寒風冷雨,興沖沖地跑到雲紫蘿家中,將她叫了出來。

想不到果然不出孟元超的所料,說到最後,雲紫蘿還是不肯答應和他們同去。

他們並肩站在小庭院中的荼藤架下,雲紫蘿靜靜地聽他說話。檐角的風燈在風中搖擺,但借著微弱的燈光,還是隱約可以看得見雲紫蘿的神情和動作。

雲紫蘿好像夢遊似的,定著眼神,呆呆地望著他,似乎是給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嚇著了,有點驚慌,又有點惶惑。偶爾也插上一兩句問話:“你不是元超叫你來的吧?”“哦,真的明天就要走了嗎?”

和他預料的反應完全不同,雲紫蘿沒有興奮,更沒有激動。

宋騰霄說完之後,只見地上片片花瓣。原來是雲紫蘿一面聽他說話,一面不自覺的把一朵朵的薔薇花揉碎了的。

宋騰霄十分著急,問她:“你到底是去呀還是不去?”

雲紫蘿冷幽幽地說道:“我很想去,可惜我不能去。”

“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爹爹死了,我要陪伴母親。我舍不得離開她。”

唉,這個答案也給孟元超料中了。

“哼,我以為你是巾幗須眉,誰知你果然給孟元超說中,竟是個舍不得離開媽媽的姑娘!”宋騰霄從來沒有向她發過脾氣的,這次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雲紫蘿“嚶”的一聲哭了出來,說道:“隨便你怎樣說我,從今以後,你不要再理我好了。”跑回臥房,“乓”的一聲就把房門關上了。

宋騰霄在她窗下賠了許多好話。過了許久,雲紫蘿才停了哭泣,出聲說道:“你不要多心,我並不怪你。我們還是好朋友。我只是恨我自己不能去罷了。現在天快亮了,元超等得也恐怕不耐煩了,你還是趕快和他去吧!”

做夢也想不到得到這樣的結果,宋騰霄也只能乘興而來,敗興而返了。

現在回想起來,宋騰霄是十分的後悔了。

後悔自己不該向雲紫蘿亂發脾氣,更後悔自己竟然那樣糊塗!

他看看站在面前的楊華,心裏想道:“原來她在那個時候,肚子裏已經有了孟元超的孩子,當然怪不得她不能去了。”

楊華吃飽了肚子,見宋騰霄如癡如呆的仍然站在原來的地方,動也不動,不覺有點惶惑,說道:“宋大叔,你不是說要帶我去找媽媽的嗎?”

宋騰霄道:“不錯,我是要和你去的,但你剛剛吃飽,不宜跑路,再歇一會兒。”

回憶的幔幕又再拉開了,由於楊華提起要找媽媽,他卻想到了三年前他回蘇州找尋雲紫蘿的一幕了。

孟元超是和他說好了的,假如他的師父幸而不死的話,待他師父的傷好了,他們就可以回來。假如他的師父不幸而死,他們就要護送師父的家人到小金川去,因為小金川有一支抗清的義軍,義軍的領袖冷鐵樵和蕭志遠是他師父的好友。

這就是說,假如沒有意外的話,少則半載,多則一年,他們就會回來與雲紫蘿重見的了。

想不到這一去就是五年!去時是一對朋友,回來只他一人。而且當他重到雲家的時候,雲家門庭依舊,人面已非了。

在那五年之中,他的生活是充滿緊張驚險的,緊張得有時候甚至使他無暇再想起雲紫蘿。

他們從蘇州兼程趕去,到了祁連山,正好趕上和孟元超的師父訣別。

孟元超伏在師父榻前,低聲說了兩句不知什麽話,宋騰霄只是隱約聽得“你老人家的心願”這幾個字。

呂壽昆聽了徒弟的稟告,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指著他的兒女,卻向宋騰霄說道:“我和你爹是好朋友,我見到你,就像見到你爹爹一樣,我很高興。但我恐怕不能和你細談我們當年的往事了,我的這雙兒女,請你、請你和元超多多照顧。”

他們見呂壽昆面有笑容,精神甚好,還以為他有好轉的希望,不料這竟是回光返照,呂壽昆交代了後事,雙腳一伸,就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