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難言之隱

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鴻雁在雪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簾鉤。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晏殊

孟元超心道:“來了,來了!”眉頭一皺,朗聲說道:“秦香主但說無妨!”

秦沖放下茶杯,緩緩說道:“少年血氣方剛,戒之在色。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妻房,未必就是福氣。眼前楊牧之事,就是例子。孟兄,我這話不知說得對是不對?”

孟元超哈哈一笑,說道:“我也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秦沖道:“我最喜結交心直口快的朋友,孟兄請說!”

孟元超道:“貴幫幫主才貌雙全,金大俠與她的美滿姻緣,天下人無不艷羨。可見紅顏禍水的話乃是虛妄的了。”

這話駁得秦沖啞口無言,心裏想道:“他佯作糊塗,我要不要和他打開天窗說亮話呢?”

孟元超則是在著惱之中兼有幾分疑惑,同樣的想道:“他分明是在向我諷示,懷疑我與紫蘿有甚見不得人的事了。奇怪,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懷疑呢?我要不要和他打開天窗說亮話呢?”

正在大家都是尷尬之際,忽聽得外面大門打開,一個聲音接著一個聲音叫道:“送客——送客——”這是十分隆重的送客儀式。

孟元超擡眼一看,只見李敦陪著一個客人,剛好從外間的庭院經過。這個客人大約三十多歲年紀,身披貂皮外套,頭戴一頂熊皮筒子帽兒,帽檐壓著鬢梢,眼睛左顧右盼,似乎是在找尋什麽人的神氣。

秦沖本來正要說話的,聽得“送客”的聲音,忽地又不說了。提起茶壺,低下頭慢慢的斟茶,掩飾自己的窘態。孟元超不禁又是大為疑惑,“為什麽他好像害怕給這客人看見呢?”

那個客人已經走出外院的拱門了,但卻聽得他聲音說道:“剛才那位秦香主呢?我想向他辭行。”

李敦說道:“秦香主剛剛有點事出去了,回來我會和他說的。”

孟元超更是覺得奇怪,暗自想道:“原來秦沖剛才是已經和他見過面的了,何以現在又要避開他呢?”

他哪裏猜想得到,並非秦沖避免見這客人,而是為了不想讓孟元超給這客人看見。

李敦送客回來,如釋重負,籲了口氣,說道:“對不住孟兄,勞你久候了。敝幫主知道孟兄來到,十分歡喜,請孟兄現在就去相晤。”

李、秦二人帶領孟元超進了客廳,便往內堂稟報,過了一會,只聽得環佩叮咚,孟元超的眼睛陡地一亮,一個中年美婦走了出來,一見面就予人一個英姿颯爽的感覺!

孟元超暗暗稱贊,心裏想道:“這位天下聞名的女中豪傑,果然是氣度不凡!”

史紅英出來之後,李、秦二人便即告退。按照普通的習慣來說,史紅英是個女幫主,接見男賓之時,少不了是有幫中的頭目作陪的。現在李、秦二人雙雙告退,不問可知,是在內堂之時得到史紅英吩咐的了。孟元超不覺又多一重納罕:“她單獨接見我,莫非是有什麽事要告訴我麽?”

寒暄過後,史紅英笑道:“孟少俠,你只是一個人來麽?那位林姑娘呢?我叫她到蘇州接你,想必你們是見過了面的吧?”

孟元超道:“她來的時候,我恰巧不在家中,不過後來卻在路上碰上了。”

史紅英笑道:“哦,有這樣的巧事,那麽她到哪裏去了,何以不陪你同來?”

孟元超道:“她到泰山去了。”

史紅英有點詫異,說道:“她到泰山去了?我本以為她是不願意去的,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你們在路上是怎麽遇上的?”

孟元超因為不知原委,自是感到莫名其妙,說道:“說起來可真是巧上加巧,我在碰上林姑娘的同時,還碰見了從關東來的尉遲大俠。”

史紅英詫道:“尉遲炯也來了麽?他怎會認識你的?”

孟元超笑道:“我和他打了一架呢!”當下將那天的事情一一說與史紅英知道。

史紅英聽得十分留神,聽了之後,笑道:“這樣說,你們倒是不打不成相識呢。我和逐流以前相識也是這樣的。”

孟元超起初以為她說的“不打不成相識”是指他和尉遲炯而言,後來才知道她說的是林無雙,不覺臉上一紅。

史紅英接著說道:“原來你們還碰上了禦林軍的副統領,這是哪一天的事情?”

孟元超屈指一算,說道:“四天之前。”

史紅英微有詫色,說道:“四天之前,這可就有點奇怪了。”孟元超莫名其妙,說道:“奇怪什麽?”

史紅英道:“有一個人也是在四天之前碰見石朝璣,但他所說的地點卻是不同。難道這石朝璣有分身之術?”

孟元超也覺奇怪,說道:“那人是誰?”

史紅英望了孟元超一眼,說道:“就是剛才來的那個客人,他還說起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