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淒涼身世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陸遊

從未見過面的表姊妹相逢,本來應該是很高興的,但蕭月仙為了日間之事,心裏卻是悶悶不樂。晚飯過後,陪表姊坐了一會,就和母親說道:“媽,我有點頭痛。”先去睡了。

蕭夫人搖了搖頭,嘆口氣道:“這孩子才真是令人頭痛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樣樣都要我為她操心。”

雲紫蘿說道:“邵家那孩子很是不錯,姨媽你何不早點作主,替表妹定下這頭親事。”

蕭夫人道:“前幾年你表妹年紀還小,我本來想等她今年十八歲生日過後就和她訂親的,誰知他們近來卻好似合不攏,也不知是什麽緣故,端的令我擔心。”

雲紫蘿道:“姻緣前定,他們若是彼此相愛,偶爾吵吵嘴,那也算不了什麽。不過再等一兩年,等他們長大了訂親也好。”她是知道其中緣故的,但卻不便對姨媽說出來,心裏想道:“待到表妹性情定了,她自必知道應該選擇誰的。但願她不要像我這樣,錯過良緣才好。”

蕭夫人道:“對啦,你還沒有告訴我呢。你嫁的是誰家兒郎?夫妻可和睦麽。為什麽這次沒有和夫婿同來,是不是有難言之隱?”

雲紫蘿的確是有難言之隱,給姨媽觸動了她心上的創傷,不由得眼眶紅了。

蕭夫人怔了一怔,說道:“紫蘿,你有什麽不如意的事,好好的和姨媽說吧。說出來也好讓姨媽替你想法。”

姨媽雖親,但她與孟元超的隱情,卻怎能向姨媽吐露?在姨媽追問之下,只好忍淚說道:“姨媽,我現在已經是沒有親人,唯有來投奔你了。”

蕭夫人吃了一驚,說道:“你的丈夫呢?是翁姑待你不好,還是丈夫遺棄你了?”

雲紫蘿道:“你的甥女婿是薊州楊牧,他、他待我一向很好。”

蕭夫人道:“啊,原來你的夫婿就是薊州楊牧,我也曾聽說過他的名字,聽說他是一個很著名的武師,在江湖上也算得是闖出了萬兒來的。既然他對你不錯,何以你還如此傷心?”

雲紫蘿眼淚掉了下來,說道:“他,他已經死了。”

雲紫蘿是並不想對姨媽說謊的,但一來是難以說出隱情,二來她的確是曾為丈夫舉喪,親友鹹知,楊牧詐死之時,又曾一再叮囑過她,要她保守秘密。她並不知道楊牧後來的事情,既然編造不出別的謊言,也就唯有順理成章,遵守丈夫的叮囑了。

蕭夫人呆了一呆,輕撫她的秀發,說道:“唉,苦命的孩子。別哭,別哭,姨媽會照顧你的。不過,我還要問一問你,你先別哭吧!”

雲紫蘿抹去眼淚,說道:“多謝姨媽,不知你老人家想要知道什麽?”

蕭夫人道:“你夫家還有什麽人?”

雲紫蘿道:“我過門的時候,翁姑早已去世了。楊牧也並無兄弟,只有一個已經守寡了的姐姐。”

蕭夫人道:“你可有生養?”

雲紫蘿道:“有一個孩子,今年七歲了。”說至此處,不禁面上一紅,因為楊華這孩子其實並非楊牧的骨肉,而是她和孟元超所生。

蕭夫人道:“既然有了孩子,為何不留在夫家,那孩子呢?”

雲紫蘿道:“他的姑姑把他帶走了。”

蕭夫人是個老於世故的人,聽到這裏,心裏已然明白幾分,說道:“楊牧的姐姐是否與你不和?”

雲紫蘿不禁又是珠淚瑩然,說道:“我討不到大姐的歡心,那也是我的命苦。”

蕭夫人道:“她對你怎樣?”

雲紫蘿在姨媽的追問之下,無法閃避,只好半吐實情,說道:“她說弟弟死得可疑,不許我撫養他們楊家的骨肉。”

蕭夫人心道:“原來她是給大姑趕出來的。”她不知原委,禁不住心中火起,說道:“你這個大姑也未免太過橫蠻無理了,好甥女,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替你出氣。”

雲紫蘿道:“孩子我當然是想要回來的,但目前我還不想與她大吵大鬧,且待過了幾年,孩子稍微長大了再說。姨媽為我出頭,我是十分感激,但請你老人家暫忍一時。”

蕭夫人道:“我也知道你的為難,但最少也得和她理論。她嫁的是哪家人家,住在哪裏?”

雲紫蘿道:“她嫁給保定齊家,這家人家,在武林中也是甚有名望的,丈夫名叫齊紹北,已經去世多年了。”

蕭夫人忽地呆了一呆,說道:“保定齊家?有一個諢號四海神龍的齊建業,是她夫家的什麽人?”

雲紫蘿道:“正是她丈夫的叔叔。”

蕭夫人一拍桌子,咬牙說道:“這老匹夫我本來就要找他算賬,好呀,如今他們又欺侮你,舊恨加上了新仇,這件事情,我是非管不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