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道上相逢

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

——呂本中

依然是一葉扁舟,依然是極目無涯的水天景色,相隔不過十天,但去時的心情已是和來時兩樣了。

雲紫蘿橫渡太湖,看魚躍鳶飛,濤驚波緊,不禁思如潮湧,難以自休。

“這樣的英雄大會,百載難逢,元超和騰霄大概也是會來的吧?”

原來雲紫蘿的心底還藏有一個秘密,未曾和姨媽說的。固然她要為姨媽找尋邵家父子,但她更渴望的是能夠再一次見到孟元超。

“那一晚元超都認不出我,這一次我有繆長風的面具,更是不怕給他看穿了。”雲紫蘿心想。殊不知廢園喋血那晚,孟元超雖然沒有立刻認得是她,過後卻是知道的。

“華兒是他的骨肉,我應該把這孩子的下落告訴他。最好是我能夠單獨見著宋騰霄,請騰霄為我代傳消息。”

心上的創痕當然是不容易磨滅的,不過她卻沒有來時的傷悲了。

來時她是萬念俱灰,覺得天地雖大,無處容身。但求找著了姨媽,把孩子養下來,以後就無聲無息的過這一世。

此際,她雖然仍感往事辛酸,不堪回首,但胸襟卻開闊了許多。

是受了三萬六千頃的太湖滌蕩?還是受了繆長風的豪邁所影響呢?

她不知道。或者這兩者都有吧。

這次她是要前往泰山,忽地心中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元超沉實堅毅,就像泰山一樣。我在他的身邊,是什麽也不會感到恐懼的。但繆長風卻像太湖,博大能容,在他的身邊,一個人的胸襟就自然開闊。元超可以做一個好丈夫,可惜我今世已是與他無緣;繆長風可以做一個好朋友,就像我和騰霄一樣。他和元超並不相識,如果他們也能夠成為朋友,那該多好!”

想至此處,不由得有點懷念起繆長風來,雖然和他不過才相識幾天。

這是她第一次除了孟元超之外,如此深刻的想到的第二個男子。宋騰霄和她相識最久,但在她的目光之中,卻似乎還及不上繆長風這樣的了解她。

“他們三人倘能成為好友,那該多好!”雲紫蘿再一次心裏想著。

繆長風的一段話好似還在她的耳邊:“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有時一個人也難免忽生感觸,無端惆悵的。但多愁善感,卻似乎不是我輩所宜。尤其是在這西洞庭山,放眼一看,就可以看見煙波浩淼的太湖,我們的胸襟是應該更加寬廣了吧?”

此際,雲紫蘿身在煙波浩淼的太湖之中,對這段話的體會自是更深了。

當然她還是不能完全免於傷感。比如說她這次前往泰山,就是希望只見孟元超一面,卻不讓他知道,以後就不再見他的了。“可惜我還不能像繆長風那樣的灑脫呢!”雲紫蘿不由得心中苦笑了。

但此際當她想起了繆長風的這一段話,當她在期望繆長風和孟元超、宋騰霄二人能夠成為最好的朋友之時,心裏卻忽地有了另一個念頭:“為什麽我要終生避免再見元超?自苦乃爾!難道我和元超不能成為夫妻,就連朋友也不可以做了?”

腦海裏現出一個白衣少女的影子,是那天晚上,出現在孟元超那座書樓上的呂思美。雲紫蘿幽幽的嘆了口氣,又再想道:“但現在還不是我和他相見的時候,我只能設法轉托騰霄把我要說的話告訴他了。唉,他的小師妹這樣可愛,當真是我見猶憐,我豈能妨礙了他們的姻緣?要與元超重續友誼,也只能等待他們結婚之後,再過若幹年了!”

惆悵猶如柳絮,隨風飄落心湖。雖說她的胸懷已是開朗許多,卻又怎能不蕩起一點漣漪,沾上幾分惆悵?“元超赴泰山之會,他的小師妹想必是一定和他同行的了。我現在想著他,他會不會也想著我呢?唉,有小師妹在他的身邊,但願他能夠忘記了我,那不是更好嗎?”

雲紫蘿以為孟元超必定和小師妹同在一起,卻不知道孟元超乃是單騎獨行,趕赴泰山之會。他的小師妹還在宋騰霄的家中養病呢。

一路上孟元超也是情思惘惘,心事如潮。

當然他最懷念的還是雲紫蘿,“泰山之會過後,我一定要到太湖找她!縱然破境難圓,也必須見她一面!”

第二個他所懷念的人是呂思美,“騰霄和她的性情接近得多,但願他們得到幸福。”他是懷著祝福的心情,懷念著呂思美對他的好處的。

但還有一個少女,也曾在他心中投下不能磨滅的影子。雖然剛剛相識,和她的感情遠遠不能和雲、呂兩人相比,孟元超也是懷念著她的。

孟元超所懷念的第三個人可就不是雲紫蘿所能知道的了。因為她只知道有一個呂思美,卻不知道還有一個林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