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傾吐衷曲(第3/5頁)

心有靈犀一點通,雲紫蘿在路上想念著林無雙,林無雙在泰山之上,也同樣的在想念著尚未曾相識的雲紫蘿。

據說牟宗濤要來搗亂的那一天已經過去了,但卻是風平浪靜,什麽事情也沒發生。林無雙覺得有點奇怪,但卻以為這是牟宗濤和宗神龍給那神秘的黑衣人嚇怕了的緣故。

幫中的日常事務,有石衛夫妻料理,倒是不用林無雙費神。這天一大清早,她獨自一人,走到小天燭峰的松林做“例行功課”——練本門的內功和劍法。

“大天燭峰”和“小天燭峰”是泰山的一處名勝,兩峰夾峙,拔地而立,形似一對摩天蠟燭,每當雲霞飄過峰頂的蒼松,便像“天燭”升起裊裊的紫煙。這是在泰山上看雲海的最佳之處。小天燭峰的山頭雖然較小,但峭拔矗立,卻是比大天燭峰更險更高。

這天不知怎的,林無雙的心緒有點不寧。做完了例行功課之後,望那翻騰的雲海,那忽聚忽散的浮雲,幻出千奇百怪的奇物,她的心情也像翻騰雲海一樣,禁不住浮想聯翩,難以自休。

變幻的浮雲幻出孟元超的影子,“小金川的戰事不知如何,孟大哥此刻大概是沒有余暇想及我了。”

她最惦記的是孟元超,她為孟元超擔心,也為孟元超感到驕傲。她知道在激烈的戰事中,孟元超隨時都會遭受危險。但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不是正應當像他一樣嗎?每當她想起他時,固然難免擔心,但內心深處,也總是感到喜悅的。

“人生的變化,真像浮雲一樣的變幻難測。”林無雙心裏想道:“我和孟大哥相識的日子不算長,他卻像是我最親近的人一樣,我懂得他,他也懂得我。牟宗濤是我自小同在一起的表哥,如今卻是像陌生人一樣了。他空有英俊的外貌,內裏卻包藏著一顆肮臟的心!”

牟宗濤的影子迅速在她腦海中消失,但隨著孟元超影子的再現,她卻忽地又想起了一個人來。

她想起的是雲紫蘿。她常常是在想起孟元超的時候,跟著就會想起雲紫蘿的。

“她不知知不知道,在我的心中,我是把她當作姐姐一樣的。可惜那天我沒有見著她。”

忽地一個奇怪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人家都說她是孟大哥的舊情人,我知道孟大哥也還是愛著她的。如今她和楊牧已經分手,她會不會回到孟大哥的身邊呢?”她感到有點不安,但這不安的感覺也是迅速消失,隨著而來的卻是一陣自慚。

“孟大哥正在戰場上和敵人廝殺,我卻在為著私情煩惱,不太可羞了麽?”林無雙心想。

隨著又再想道:“雲姐姐受了許多迫害,在她臨盆那天,鷹爪還找上門來。這還不算,和她同床共枕八年的丈夫,也誣蔑、折磨她、拋棄她,這是任何女人都難以忍受的事情,她也頂下來了。我應該學得像她這樣堅強才是,我怎能夠還嫉妒她呢?嗯,如果她和孟大哥真的能夠破鏡重圓,我還應該為他們慶幸才對呀!”

林無雙擡起頭來,迎著初升的朝陽,看著變幻的雲海,心胸豁然開朗,不知不覺念出一首詩來: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這是她和孟元超第一次登臨泰山的時候,孟元超念給她聽的一首詩。這首杜甫所寫的《望嶽》詩,曾經震動她的心靈,令她得到如此啟發,尤其是最後的這兩句。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林無雙口裏念著這兩句詩,心裏想道:“不錯,我應當把眼界放闊一些,不該老是想著一些私人的小事情,這才沒辜負孟大哥念這首詩給我聽的用心。我現在正是站在泰山之上,是應該站得高,看得遠的呀!”

朝陽點紅了天際的雲霞,翻翻滾滾的雲海霎那間靜止了,滿天的朝霞襯托出萬裏晴空。林無雙紊亂的心情也重復歸於寧靜,連內心深處的一點“雲翳”,也好像在陽光之下消除了。

正在她感到心胸豁然開朗的喜悅之時,忽地聽得林間的樹葉沙沙作響。

林無雙驟吃一驚,連忙回過頭來,喝道:“是誰?”

只見在“五大夫松”那邊,走出一個少婦,微笑說道:“無雙,還認得我麽?”

這少婦面掛笑容,眉宇之間,卻是令人感覺得到有說不出來的許多憂郁。

林無雙又驚又喜,又是詫異,說道:“表嫂,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原來這個少婦不是別人,正是牟宗濤的妻子練彩虹。

林無雙的父親從前是東海飛魚島的島主,練彩虹是島上一個漁民的女兒,也是林無雙小時候最要好的朋友。林無雙的父親本來有意收她為徒的,因此也曾指點過她的武功。但因後來倭寇入侵,林家被迫離開飛魚島,此事未能實現。回到中原之後,方始聽到消息,說是練彩虹已被扶桑派的另一位名宿宗神龍收列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