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大理王府

六曲欄杆偎碧樹,楊柳風輕,展盡黃金縷。誰把細箏移玉柱,穿簾海燕雙飛去。滿眼遊絲兼落絮,紅杏開時,一霎清明雨。濃睡覺來鶯亂語,驚殘好夢無尋處。

——晏殊

快活張道:“這個姓韓的知府人很風雅,據說不但八股文章寫得好,什麽詩詞歌賦,琴棋詩畫,他也是樣樣皆能。在官場中有名。

“你知道我是什麽屁風雅都不懂的,但我們這位程大哥當年卻是以文武全材的風雅之士自命,很欣賞知府的這一套。”

劉抗點了點頭,說道:“做官的人大都是想巴結富戶的,想必他們就因有同好而更拉上交情了。”

快活張道:“不錯,自從那姓韓的知府來了之後,不是他來程家,就是程新彥往知府衙門裏跑,不久,他們就成了通家之好了。

“不過,你說做官的人都想巴結富戶,那也只是說對了一半。他們一方面是巴結富戶,一方面又在打富戶的主意。尤其對那些有財無勢的人。程大哥在江湖上有些朋友,在官場卻沒靠山,韓知府早就把他當作一塊肥肉了。

“程大哥的妻子是淮安府有名的美人,他們是中表成親的,夫妻十分恩愛。

“他們成了通家之好,碰上那姓韓的家裏有甚喜慶之事,程大嫂也會到他的衙門裏去。

“有一天,韓知府給小老婆做生日,接程大嫂進衙,據說因為喝醉了酒,那晚沒有回家。

“程新彥不放心,第二天一早跑去接他妻子,哪知接出來的只是他妻子的屍首!韓知府說是她突然得了急病暴斃的。”

武莊叫道:“一定是那姓韓的狗官害的,程新彥怎不和他理論?”

快活張道:“突來橫禍,程大哥當然不肯罷休,可是不理論也許還沒發作得那樣快,一理論立刻就更是大禍臨頭。韓知府早有預謀,一聲令下,招來幾個捕頭,便即將程新彥捉了,關入監牢。”

武端怒道:“有這樣無法無天的事情,捉人坐牢也總得有個罪名的吧?”

快活張道:“要罪名還不容易?程新彥和羅金鰲有過往來,那姓韓的官兒早已打聽到了,這就誣告他一個私通‘鹽梟’的罪名,又說他結交匪類,圖謀不軌,後來更給他加上了一個造反的罪名。人下了獄,家也抄了。”

武端憤然道:“這狗官兒真是可恨可殺,後來怎樣?”

快活張道:“那狗官兒將他定了死罪,只待臬台(一省的司法部門)的批準公文發下來,就要將他處決的了。這本是例行的公事,臬台看見知府呈報的是‘造反’的罪名,那是沒有不批準的,但那狗官兒還怕臬台萬一不予批準,在他待決的期間,每天施以毒刑,打得他幾乎體無完膚。這樣即使將來臬台免了他的死罪,他也非給知府打死不可。”

武端氣得握緊拳頭,說道:“但願老天開眼,叫這狗官兒落在程大叔的手裏,照樣的將他打得死去活來。但程大叔受了如此折磨,他後來又是怎樣才能死裏逃生?”

快活張道:“正因為這狗官兒這樣折磨他,反而激發起一個人同情他了。”

武端問道:“這人是誰?”

快活張道:“是個獄卒。這獄卒曾經受他的恩惠的。他看不過眼,一天夜裏就悄悄將他放了。當然這獄卒也因此逃亡了。

“程新彥養好了傷,就在江湖上隱姓埋名,變成一個賣藝的藝人。父女相依為命,浪蕩江湖,從此也沒有回過故鄉,人家也不知道他是曾有小孟嘗之稱的淮安富戶。

“但他最傷心的還不是他自己所受的冤屈,而是妻子的慘死。他從那個獄卒口中知道,原來那個知府垂涎他妻子的美色,和小老婆串通了,那晚將他妻子留下,實是意圖強奸。強奸不遂,因而將他妻子殺死的!不過程新彥對朋友們卻是從來不肯說出他這傷心之事。”

武莊問道:“那你怎麽知道?”

快活張道:“那個獄卒逃亡之後,無以為生,做了我的同行。我傳他幾手偷東西的本領,他要拜我為師,我沒答應,但他還是把我當作師父的。我就是因為從那獄卒的口中知道程新彥的事情,後來才設法和程新彥交上朋友的。”

武端說道:“程大叔有這樣大的血海深仇,我想他是非報不可的了。不知那狗官兒在什麽地方?”

快活張道:“那姓韓的知府聽說早已升了官,但現在是在什麽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武莊說道:“哥哥,你是想幫他們報仇?”

武端正色說道:“他們父女幫過咱們報仇,咱們論理也是應該幫忙他們的。”

武莊說道:“哥哥,我知道你的心事。只是咱們能不能夠再碰上他們父女,恐怕是未知之數呢!咱們還是先行趕往大理,給咱們自己報了仇再說吧!”武端聽了這話,不覺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