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解困扶危聞惡耗傷情懷舊上襄陽

暫且按下唐曉瀾與曹錦兒等人不表。且說金世遺拖了厲勝男,離開鬥場,向著距離最近的東門疾跑,街頭上雖有巡邏的兵丁,但只見一團白影在他們的面前飛過,休說阻攔,連他們是什麽模樣,也未曾看得清楚。

跑了一會,只聽得厲勝男嬌喘籲籲,金世遺放慢腳步,忽覺厲勝男的身子軟綿綿地倚靠著他,金世遺道:“你怎麽了?”厲勝男道:“走不動啦!”金世遺定睛一瞧,只見她雙頰火紅,目光呆滯,金世遺道:“你中了劇毒,又和那牛鼻子臭道士惡鬥了半天,也實在太累了。不過,咱們這個模樣,可不能找客店歇息,甚至在北京城裏也有麻煩,只好到了城外,再找個合適的地方,給你療傷。”一面說,一面伸開一條手臂,圍著厲勝男的纖腰,幾乎是抱著她跑路,厲勝男充滿了喜悅,雙眼忽地放出光芒,精神也恢復幾分,但她卻更放軟了身軀,低下了頭,靠著金世遺有力的肩膊,氣息咻咻,發香縷縷,弄得金世遺頸項十分痕癢。

前面忽有一個軍官騎馬而來,喝道:“什麽人。給我站住!”原來這是一個派去巡視城門、剛剛回來的禦林軍軍官,他認得金厲二人,看個清楚,大吃一驚,問道:“怎麽,你們不是隨司空統領去赴宴的麽?”金世遺道:“不錯,司空大人差我出城有事,借你的馬一用。”不待這軍官再問,立即將他掀翻,信手點了他的昏啞穴。

金世遺扶著厲勝男跨上馬背,兩人合乘一騎,趕到東門,天剛蒙亮,城門尚未打開。守城的軍官問他們要出城的令箭,金世遺哪有工夫與他糾纏,拔了厲勝男那把裁雲寶劍,一劍將鎖著城門的大鐵鎖斬開,再一掌將那軍官打倒,徑自縱馬出城。

厲勝男好像越來越虛弱的樣子,在馬背上搖搖欲墜,金世遺扶著她,手掌緊貼她的背心,一面策馬疾馳,一面給她推血過宮。到得天色大亮,他們大約已離城二十余裏,那匹坐騎雖然是匹蒙古健馬,亦已口吐白沫了。

金世遺將手掌收回,問道:“可覺得好了些麽?”厲勝男道:“好是好了一點,只是口幹得要命。”金世遺回頭遙望,說道:“這個時候,他們大約會分出勝負來了。”忽地嘆了口氣。

厲勝男笑道:“你為著我,寧願失了眼福,我實在很是感激。”要知假若是唐曉瀾大戰孟神通的話,那實在是武林中百年亦難一見的好戲,厲勝男最熟悉金世遺的脾氣,當然立即便猜到金世遺嘆氣的由來。

金世遺聽她軟語溫存,心中所感到的遺憾登時煙消雲散,也笑著道:“為著你的原故,我但願唐曉瀾能殺了孟神通!”

厲勝男道:“不,我卻但願孟神通能活下來!”金世遺道:“能夠親自手刃仇人固然痛快,但現在孟神通已是武林公敵,誰都想早日將他除去,你也不必固執著定要自己報仇了。”厲勝男搖了搖頭,說道:“孟神通若是由別人除去,那還罷了,我卻最不願意唐曉瀾將他殺掉。”

金世遺默然不語,兩人的意思,彼此都已明白。金世遺希望唐曉瀾殺了孟神通,是想藉此而消除厲勝男對唐曉瀾的敵意,但聽了她這番話,看來她還是念念不忘祖訓,只因為天山派的始祖與三百年前的張丹楓大俠有一段淵源,而張丹楓卻是喬北溟至死不忘的仇人,所以承繼了喬北溟衣缽的厲勝男,技成之後,就非得為師門雪辱不可。

厲勝男道:“你若是怕唐曉瀾,你盡可置身事外。”金世遺道:“我不是怕什麽人,只,只……”厲勝男笑道:“只什麽?嗯,我知道你的意思啦,你對唐曉瀾那位寶貝的甥女,只怕是到了如今尚未能夠忘情,哈,只、只可惜她現在已經有了心上人啦!”

金世遺怒道:“你胡說什麽?”厲勝男伸了伸舌頭笑道:“一句話就惹得你生氣了?好,我說錯了話,向你認錯好不好?我應該說,其實你也早已有了心上人啦!”金世遺給她挑動了心事,谷之華的影子倏地從心頭掠過,厲勝男忽地咳了幾聲,呻吟道:“口幹得更要命了,好像是要冒煙啦。”金世遺笑道:“誰叫你說了一車子的話?口渴活該!”話雖如此,但見厲勝男忍受痛苦的情狀,卻不禁暗地生憐,擡頭一望,笑道:“那邊似乎有一家人家,咱們過去討點茶水喝喝。”

厲勝男的目力不及金世遺,遠遠只見一團黑影,再策馬走了一裏多路,這才看清楚了,卻原來是路邊的一間茶鋪。金世遺笑道:“正好,正好,不必向人家討了。”

北方這種路邊的茶鋪,多數兼賣酒食,金世遺系好了馬,拉了厲勝男進去,管茶鋪的是一對老年夫婦。這時,天亮了才不久,他們的鋪門也剛打開了一會兒,便有顧客進門,這兩夫妻又是高興,又是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