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聽鼓依稀聞嘆息追舟隱約見伊人

耿照沒精打采地押解囚車前往濟南,暫且按下不表。且說蓬萊魔女施展絕頂輕功,向連清波逃走的方向追去,追了一程,前面是一條泥濘的小路,馬蹄痕跡分明。蓬萊魔女心中暗喜,想道:“那匹馬馱著兩個人,在這種稀爛的泥路上,一定跑得不快。跟著這蹄印追下去,何愁追不到他們。”

蓬萊魔女提一口氣,使出“八步趕蟬”的本領,腳不沾地,幾乎是禦風而行,轉瞬間就走過了那條泥濘小路,弓鞋上不過沾了幾片泥土。蓬萊魔女揩拭幹凈,再向前行,前面是比較幹凈堅實的黃土路,但那匹坐騎剛從泥濘的路上走過,所以仍是一步一個腳印,十分清楚。

可是蹄痕雖然分明,她卻碰到了一個難題,原來前面還有一條岔路,而且兩條路上都有馬蹄痕跡。蓬萊魔女到了路口,仔細審視,兩條路上的蹄印也是一般大小,看得出是同一騎馬踩出來的。蓬萊魔女甚為納罕,尋思:“這妖狐不知弄什麽玄虛?究竟她是向哪條路走了?”

蓬萊魔女略一猶疑,先向左邊那條路追去,走出了六七裏地,忽然不見了馬蹄的痕跡,就似那一騎馬到了此地突然消失了似的。蓬萊魔女更為納罕,心想:“我且回去向另一條路再追,我就不信那妖狐當真就會妖法。”她回到原來的路口,向右邊那條小路再追,不料走了一程,又是如出一轍,馬蹄的痕跡忽然又不見了。蓬萊魔女究竟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她呆了一呆,驀地恍然大悟:“我上了這妖狐的當了!”原來連清波在一條路上走了一程之後,便用厚布裹住馬蹄,從路旁的草地回到原來的路口,再解開厚布,又從另一條路走了一程,然後再如法施為,一去無蹤。待蓬萊魔女想出個中道理,她已是白費了許多時間,而且也還未知道連清波究竟是向哪條路走,當然是無法再追上連清波了。

蓬萊魔女大為懊惱,只好放棄追蹤,心想:“我且到了濟南,見了耿照再說。”她白白走了幾十裏冤枉路,到得濟南,已是二更時分。這時濟南剛被耿京的義軍攻占,防守得極為嚴密,四面城門都布滿了兵士,每一個進出的行人,都要受到仔細的盤查。蓬萊魔女急著要見耿照,不願多耽擱時候,她情知耿京叔侄和辛棄疾那些人,在攻占了濟南之後,定是駐在府衙,心想:“我且和他們開個玩笑,徑自到府衙去作個不速之客。”當下施展絕頂輕功,飛身掠上城頭,從一間間的民房上踏過,直撲府衙。守在墻頭的那些兵士只覺微風颯然,從他們身邊掠過,連蓬萊魔女的影子也未瞧見,只是覺得這陣風來得奇怪,卻怎知已有人在他們眾目睽睽之下,業已進城。

府衙裏燈火通明,鬥酒喧鬧的聲音喧騰於外,原來耿京正在大堂擺下慶功宴,大宴今日有功的將士。蓬萊魔女很容易就找到宴會的所在,在屋頂上望下去,只見一眾軍官劃拳賭酒,笑逐顏開,好不熱鬧。當中坐著的是個中年將軍,甚為威武,辛棄疾就坐在此人身邊。蓬萊魔女心想:“此人想必就是耿照的叔叔、義軍的統帥耿京了,但卻怎的不見耿照?”

心今未已,只見耿京站了起來,哈哈笑道:“今日旗開得勝,攻下了濟南,又抄沒了那活閻羅的萬貫家財,俘獲了金虜的許多官兒,這都是靠了幼安(辛棄疾之字)的策劃,功勞簿上,應該記上幼安兄的首功!”眾軍官紛紛舉杯向辛棄疾祝賀。耿京又道:“幼安兄文才武略都是出色當行,各位喝了這杯酒,請聽聽幼安兄剛剛填好的新詞!”眾人意興更豪,紛紛道好。

耿京把手一招,喚來了幾條關西大漢,各抱鐵板銅琶,高聲唱道:“渡江天馬南來,幾人真是經綸手?長安父老,新亭風景,可憐依舊!夷甫諸人,神州沉陸,幾曾回首?算平戎萬裏,功名本是,真儒事,君知否?……”

一曲未終,已是彩聲四起,蓬萊魔女也忍不住大聲贊道:“壯哉,此詞!”就在銅琶鐵板聲中,自屋頂一躍而下!

眾軍官嘩然大呼,有幾個膽子較小的,還未看得清楚,就在高叫:“刺客!”說時遲,那時快,蓬萊魔女腳尖剛剛著地,便聽得金刃劈風之聲,有個軍官已是拔刀向她斫來。

蓬萊魔女微微一凜,心道:“耿京帳下果然人才甚多,這人的武功,就不在耿照之下。”辛棄疾連忙叫道:“張都尉,住手!這位就是我剛才所說的柳女俠了。”那軍官怔了一怔,立即收招。但僅僅在辛棄疾說這一句話的時候,也已連斫了六六三十六刀,刀法之快,實是難以形容。不過他的刀鋒連蓬萊魔女的衣裳也未沾上,他心中的駭異也是更在蓬萊魔女之上。座上那一眾軍官,幾曾見過蓬萊魔女這等美妙的身法?在蓬萊魔女閃避那六六三十六刀的那一瞬間,個個都是目眩神搖,緊張得幾乎閉了呼吸,直到那軍官收刀之後,眾人才不約而同地吐了口氣,突然間爆出了如雷的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