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鑄錯已成甘自盡懺情今又惹相思

東海龍道:“你看這位老禪師已是死了多時,顏容尚自栩栩如生,只在太陽穴旁邊有一點點青紫之色,肉眼幾乎看不出來。”蓬萊魔女用心細察,果然如此,問道:“這其中又有何古怪?”東海龍取出一管銀針,在古月禪師太陽穴旁邊輕輕一插,銀針中空,抽出了一滴黑色的血液。蓬萊魔女既驚且喜,說道:“這麽看來,古月禪師也還是中毒死的了?華谷涵……”東海龍道:“華大俠也沒有說錯。古月禪師是先中了魔鬼花之毒,然後被人用閉穴斷脈的功夫震傷奇經八脈而亡!可惜華大俠只看出後者,沒看出前者。”

東海龍歇了一歇,繼續說道:“據我猜想,古月禪師由於內功深厚,那魔鬼花之毒雖然厲害非常,能殺人於不知不覺之間,但古月禪師不比常人,中了此毒,卻沒有立即便死。於是他以上乘內功,閉目坐禪,與所中的劇毒相抗,意欲等待華大俠回來相助。哪知華大俠未曾回來,那兇手先自來了,乘他中毒之際,用閉穴斷脈的功夫殺了他!老禪師內功深湛,在他死亡之前,已把毒質凝聚一處,上行至太陽穴附近,故而這一處的血液是黑色的,但因毒質蘊藏,眉心卻沒有現出黑氣。”他一邊說,一邊用銀針在古月禪師手臂上一戳,抽出的血果然是紅色的。

東海龍嘆道:“古月禪師內功之深,當真是世所罕見。要不是他早已中毒,那兇手縱有閉穴斷脈的奇功,也決不能一舉手便殺了他!”蓬萊魔女道:“依你看,下毒者與震傷他奇經八脈者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東海龍道:“這就非我所知了。但只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無疑的……”蓬萊魔女道:“是哪一點?”

東海龍道:“廟中竄出的那條黑影,倘若真是武林天驕的話,他就不是下毒之人,他在那樣短促的時間之內,至多只能震傷古月禪師的奇經八脈,決不能在下毒之後,再等到古月禪師坐禪之時才補下毒手。”蓬萊魔女道:“以罡氣閉穴,雖是武林天驕的絕技,但也未必世上就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東海龍嘆道:“這兇手的武功決不在武林天驕與華大俠之下,倘若是另有其人,那就更可怕了!”

蓬萊魔女忽道:“那外地來的掛單和尚,是個什麽人,東園前輩可知道麽?”

東海龍道:“我曾聽得古月禪師提過,只知道他是敦煌來的和尚,法名釋湛,與古月禪師早就相識的。詳細的來歷,我就不知道了。這和尚沉默寡言,我知道他身有武功,但深淺如何,也還是高深莫測!柳女俠,你懷疑他是兇手?”

蓬萊魔女道:“他的屍體離奇失蹤,此事大是可疑!”耿照道:“他不也是中毒死了的嗎?”東海龍道:“他因何而死,沒見著他的屍體,我可就不敢斷定了。”耿照道:“但他總是死了。我曾碰著了他的屍體,其冷如冰,顯然已是氣絕多時!”想起當時突然受驚的情景,猶自不禁心悸。蓬萊魔女沉吟半晌,說道:“這個,這個,只怕其中有詐……”東海龍道:“據我所知,天竺傳來的一派內功,可以閉息多時,要詐死也非難事。但華大俠也是曾經進來察看過的,他的眼力何等厲害,若然詐死,豈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蓬萊魔女低首沉思,突然問道:“東園前輩,你第一次進來之時,曾否注意此人?”東海龍道:“我一發現他們三人已死,就趕緊去看古月禪師了,他是否詐死,我倒未曾詳察。”蓬萊魔女道:“是啊,想來華谷涵也是和你一樣心思,最關心的只是古月禪師的生死,也就無暇詳察他人了。”

東海龍忽地嘆了口氣,如有所思。蓬萊魔女道:“前輩想及何事。”東海龍半晌道:“沒什麽。不過我是在那黑影從庵中竄出之後,立即便進去的。那時古月禪師已經死了。而這位釋湛和尚那時也還未失蹤,雖然不知他是真死假死,總之他不可能是那黑影的了。嗯,武林天驕於我有恩,我也但願兇手並不是他。”東海龍的話語前後不連貫,但意思是可以聽出來的。既然兩者不是一人,釋湛禪師就至多只能是下毒的兇手,而非以閉穴斷脈功夫殺古月禪師的兇手。這麽樣,武林天驕就仍然難以洗脫嫌疑。他說的那“我也但願”四字,正是因他已感覺到蓬萊魔女似是竭力要為武林天驕洗脫嫌疑,有感而發的。東海龍對武林天驕頗有好感,但也不禁為笑傲乾坤嘆氣,心中想道:“從柳清瑤對武林天驕的關心程度看來,只怕她對武林天驕的感情,也是更在笑傲乾坤之上了。”

蓬萊魔女心亂如麻,太師府中的那條黑影,古月庵中竄出的那條黑影,武林天驕,這三者究竟是三個人,是兩個人,還是同一個人?再加上釋湛和尚屍體的離奇失蹤,當真是迷霧重重,令人難測。不過有一點她稍感安慰的是,有了釋湛和尚的離奇失蹤之事,武林天驕的嫌疑總是減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