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豪氣雄風交俠士奸謀詭計騙兒童

江海天這兩句話平平靜靜道來,就似平常和人當面對話一般,並不特別提高聲調,聲音卻遠遠送了出去,不但門外的尉遲炯夫妻聽見,丐幫分舵幾十間屋子的上下人等,沒一個不聽得清清楚楚,而且聽到的聲音都是一般大小,完全像是江海天就在對面說話。事後這些人談論起來,人人都感到驚詫。江海天內功純厚,比起尉遲炯來,又不知高出多少了。

尉遲炯大踏步走了進來,後面跟著祈聖因,群豪都在緊張等待,看江海天如何應付。尉遲炯眼力何等厲害,一踏進屋子,已察覺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與江海天身上。他便徑直地向江海天走去,恭恭敬敬地問道:“這位想必是江大俠了?”江海天站了起來,還了一禮,說道:“不敢,尉遲舵主有何見教?”

尉遲炯驀地拔劍出鞘,劍發清輝,明亮得如一泓秋水,正是江海天的那把裁雲寶劍。眾人大吃一驚,但卻沒人出半句聲,更無人上前攔阻。要知江海天已是武林公認的當今第一好手,眾人一驚之後,人人也隨即想到,倘若尉遲炯意欲對江海天有所不利的話,那只是自討苦吃,江海天也絕不用自己幫忙。

江海天神色自如,冷眼看尉遲炯如何動作。只聽得“蔔”的一聲,尉遲炯忽地把寶劍插入自己臂膊,朗聲說道:“尉遲炯曾傷了江大俠的千金,今日特來負荊請罪,匆忙中未備荊杖,權且以劍代荊,自行懲罰,不敢有勞江大俠貴手。江大俠若肯恕過,我再說話,否則,但憑江大俠處置!”

這一舉動大出江海天意外,當下說道:“江湖上過招動手,難免傷損,即以那日之事而論,小女冒犯了尉遲夫人,小徒宇文雄也曾傷了尉遲舵主,誰也不能怪誰。尉遲舵主如此自責,倒教江某難以心安了。”

江海天這番說話極為得體,一來為江家的人占了身份,兩個小輩與你交手,雖然傷有輕重之分,畢竟也是彼此受傷。二來點明了宇文雄是他新收徒弟,好讓尉遲炯憶起與宇文雄父親的過節。

祈聖因被江曉芙削了頭發,尚未長長,以紅布纏頭,打扮得甚為怪樣,聽得江海天那句“小女冒犯了尉遲夫人”,不覺面紅過耳。心道:“若不是我有事請求你,我才不來受你奚落。”江海天似是知道了她的心思,說了那幾句話,隨即便給她作了一揖,說道:“小女多承夫人劍下留情,江某也在此謝過了。”祈聖因這才化嗔為喜,說道:“江大俠真是人大量大。”連忙還禮。

江海天掏出一顆藥丸,雙指一捏一彈,藥丸化作粉末灑出,剛好灑在尉遲炯的傷口上,這是崆峒派長老烏天朗送給他的秘制金創藥,效驗如神,尉遲炯的流血登時止了。尉遲炯刺傷自己,以血賠罪,江海天則給他贈藥治傷,亦即是表示這段“梁子”已經解了。

尉遲炯將裁雲寶劍雙手奉上,說道:“多謝江大俠寬宏恕罪,寶劍名馬,原物奉還。那兩匹坐騎,已交給丐幫弟子驗過,並無傷損。”

江海天哈哈一笑,說道:“寶劍名馬,乃是身外之物,無論如何貴重,總也比不上人。尉遲舵主,請恕江某揭開天窗說亮話,我要討的是人。”

尉遲炯說道:“這件事江大俠不提我也要提,請借個地方說話如何?”說至此處,便向四方作了一個羅圈揖,說道:“我也知道諸位都是江大俠的好朋友,並非外人。但因內情復雜,並有涉及我夫妻私事之處,我只想說給江大俠一聽。”尉遲炯深知江湖好漢的脾氣,索性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免得群豪以為他心目中只有江海天一人,心裏便不舒服。

江海天道:“既然如此,便請楊舵主借個地方。”楊必大本來有點不大放心,但見江海天已經慨然答允,心想尉遲炯夫婦在他丐幫重地,也未必敢用什麽鬼蜮手段,暗算江海天,江海天也不是那麽容易給人暗算的人。江海天已經答應,他做主人的只好給客人方便。當下楊必大將他們帶進密室,便即離開,並嚴禁丐幫弟子走近,以防有偷聽嫌疑,失了丐幫身份。

江海天掩上房門,笑道:“我敢擔保隔墻無耳,尉遲舵主可以放心說了吧。”尉遲炯道:“因妹,你先說。”

祈聖因道:“我們是表明心跡來的。我當家的雖是幹的沒本錢買賣,但我們從蕭志遠手中搶這孩子,決非存有劫人圖利的打算。……”江海天道:“這個我信得過你們夫婦。可是——”祈聖因道:“江大俠想是要知道原因,實不相瞞,李文成是我表哥,他不幸遭害,這孩子我想領他撫養。”

江海天道:“我也不是想和你們爭奪這個孩子,但李文成臨死之時,曾鄭重托付蕭志遠,要他把這孩子帶來給我,由我收他為徒。我和李文成沒見過面,但大丈夫死生一諾,李文成信得過我江某,鄭重托孤,我豈可負了他的心意?這孩子在我家習技,你們也可以常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