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謊話捏來瞞俠女災星得脫遇師兄

江海天與妻子在山下分手,分手之處,正是他那日遇見楊芃的地方。江海天想起那日之事,不禁又後悔一番,心道:“真想不到楊芃那布袋裏裝的是軒兒,眼睜睜地讓他走了!”

江海天對徒弟並無偏心,但在三個徒弟之中,李光夏未曾正式拜師,暫且不算。林道軒一來是年紀最小;二來是和他相處的日子較長;三來又由於他的父親是天理教教主林清的關系,林清生死未蔔,江海天自覺對林道軒多了一重責任。江海天沒有兒子,他對於林道軒是有著如同父子的感情的。

江海天心裏想道:“連記名弟子李光夏在內,這兩年來我接連收了四個徒弟,想不到如今卻只剩下了葉淩風一人。而葉淩風又不可靠。”武林中人最重視衣缽傳人,江海天想起這幾個弟子各有各的不幸遭遇,心中好生感慨。

江海天又再想道:“竺尚父雖然答應給我索回軒兒,但楊鉦的真面目已經顯露,他還怎敢再見襟兄?而且楊鉦詭計多端,竺尚父還未必能應付他呢。我可不能完全依靠於他,自己也得留心尋找。”

江海天是三天之前在這裏遇見楊芃的,這三天天氣晴朗,江海天小心尋找,找到了幾個還未曾湮沒的蹄痕,辨明了方向,正是指向北方。江海天心道:“我此次北上京華,正好沿途打聽。想來楊鉦父子拿了軒兒,十九也是要解上京師報功的。”

江海天念念不忘要尋回徒弟,他怎知道,林道軒此際也正在急欲尋他。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江海天北上京華,暫且按下不表。且說林道軒那日被楊芃用獨門點穴手法,點了穴道之後,便即不省人事。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地似在睡夢之中,朦朦朧朧的聽得師父的聲音,林道軒慢慢睜開眼睛,只覺黑漆一團,不知身在何處,而師父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黑漆之中但聽得呼呼風響,便似騰雲駕霧一般。林道軒張口想喊,喊不出聲,想轉動一根指頭,都不能夠。林道軒心道:“我這是在做夢麽?”好不容易才漸漸恢復了記憶,想起了昨晚的遭遇,知道是著了楊芃的道兒。

楊芃的獨門點穴手法十分厲害,林道軒被點的是“昏睡穴”,已經過了四個時辰,本來還要再過十二個時辰才能醒來的。只因林道軒練的是最上乘的內功,雖然火候還差得遠,但氣息已能自行運轉,所以只不過四個時辰便醒來了。但也只是有了知覺而已,穴道依然未解,還是不能動彈。林道軒學過運氣沖關的解穴方法,可是他功夫還淺,所受的又是重手法點穴,要把真氣一點一滴地凝聚起來,談何容易。

且說楊芃見江海天將他的同伴擒了,嚇得心驚膽顫,生怕江海天會來追他。於是急急忙忙地催馬飛奔,他那匹坐騎乃是青海進貢的禦馬,有日行千裏之能。林道軒在布袋中有騰雲駕霧的感覺,就是因為快馬疾馳之故。

楊芃一口氣跑出了數十裏,回頭一看,並無追兵,方始放下心上的石頭。可是同伴已經被擒,怎麽辦呢?

他這個同伴本是禦林軍的一個軍官,奉命接應他的。他的父親楊鉦因為要給他抵擋追兵,而且事成之後,又還要去另一個地方,不能與他同路,所以早就吩咐過他,叫他跟著那個人走,一同把林道軒押上京師。

楊芃是有幾分小聰明而又喜歡逞能的小夥子,危險一過,逞能之念油然而興,心裏想道:“江湖上的第一流高手差不多都已集中邙山了,一些尋常的小腳色我還怕對付不了嗎?好,我正好一個人把林道軒押上京師,揚名露面!到了京師之後,禦林軍的統領我總是找得著的。”

但盡管他有幾分膽量,也還是害怕邙山有人追來,總是要離開邙山越遠越好。一路上他馬不停蹄,餓了就啃幹糧,經過市鎮也不敢停下進食。

他是清晨時分碰著江海天的,人不離鞍地跑到將近黃昏時分,估計已跑了四五百裏,危險的可能性是越來越小了。此時他早已疲累不堪,餓還好受,渴更難堪,於是就在路邊的一個茶店歇腳。這茶店是兼賣酒食的。

他把裝著林道軒的那個布袋擱在座頭,心裏想道:“還有四個時辰,這小子才能醒來,料想不至於有甚意外。但我得替他準備一些食物,待他一醒,就喂他吃,免得餓壞了他。”

店小二見楊芃一個公子哥兒模樣的人,隨身卻帶著一個“大米袋”,不免多看了兩眼。楊芃喝道:“你老瞧著我幹嘛?怕少爺沒銀子給你嗎?這錠銀子拿去,給我先泡一壺好茶,然後配幾樣小菜。”店小二心道:“這小子脾氣倒大。”應了一個“是”字,便去沖茶。

店小二端來了一壺熱茶,給楊芃倒茶,眼睛卻不禁盯著他那個“大米袋”。楊芃怒道:“少爺不用你伺候,給我走得遠些!”作勢便要一掌將他推開。那店小二嚇了一跳,一杯熱茶都傾瀉在那布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