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太息故園成瓦礫誰營新冢慰孤兒(第3/11頁)

但聞得簫聲遠遠傳來,宛如鶴唳九霄,音細而清,從天而降。那兩個人的影子早已看不見了,耳邊猶自余音裊裊。可以猜想得到,想必是由於談起古琴,引起那少年吹簫的興趣,或許就是應那女子之請,為她吹奏的。

雲瑚說道:“這少年的簫吹得不錯吧?”

陳石星道:“很是不錯。他對古琴的知識,更是我從所未見的大行家。”

雲瑚說道:“琴比簫難學,可能他是因學琴不成,改學吹簫的。可惜大家都是有事在身,否則你們倒是可以來個琴簫合奏。”

陳石星道:“這少年固然是令我驚奇,你也同樣令我驚奇。瑚妹,你怎的有未蔔先知之能。”

雲瑚笑道:“這兩個人算得是高人了吧?”

陳石星道:“高人有許多種,這兩人的武功我雖然不知深淺,也看得出他們是具有武功的。但撇開武功不談,只憑這個少年識得我這焦尾琴的來歷,已經算得是個高人了。瑚妹,怎的你在大半個時辰之前,就料得準咱們還會碰上兩個高人?”

雲瑚說道:“你知道‘八仙迎客’的禮節嗎?”

陳石星道:“請恕我孤陋寡聞,什麽叫做‘八仙迎客’?”

雲瑚說道:“這是江湖上一種迎接貴客的最隆重的禮節。主家多數是一幫之主,或者是德高望重的人物。所迎接的貴賓聲望、身份更在主人之上。這個禮節,另外還有一個名稱,叫做‘八仙郊迎三百裏’。”

陳石星恍然大悟,說道:“咱們碰上的這八個高人,原來就是‘八仙迎客’的八仙?他們不知是替哪個‘奢攔’(了不起之意)人物迎接貴賓的?”

雲瑚說道:“對了,這八個人都是負責迎賓的知客。按規矩‘八仙’是分作四對去遠道迎賓的。咱們已經碰上了六個人,當然還有兩個人在後面。”

陳石星大駭道:“這八個人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那主人是什麽人,門下居然有這許多高人供他差遣?”雲瑚說道:“你錯了,這八個人不一定是那個主人的門下,更不能用‘差遣’二字。”陳石星道:“那他們和主人是何等關系?”

雲瑚說道:“他們可能也是客人的身份,但為了表示對主人和這位貴賓的尊敬,是以甘願充當主家的知客。”

陳石星道:“瑚妹,你懂得的事情真多。”

雲瑚笑道:“不是我懂得多,是我爹爹告訴我的。

“我在三歲那年,家裏就曾有過一次‘八仙迎客’的盛事,那年我爺爺做六十一歲大壽,天山派張大俠張丹楓的大弟子霍天都前來賀壽,金刀寨主都曾替我家充當知客的‘八仙’之一呢。不過我當時年紀太小,只知看熱鬧。其中的細節,都是後來爹爹告訴我的。”說至此處,忽地噗嗤一笑。

陳石星怔了一怔,說道:“瑚妹,你笑什麽?”

雲瑚笑道:“張大俠是高我兩輩的親戚,你是他的弟子,算起來也比我高一輩的啊!天山派的掌門人霍天都是你的大師兄,想當年,我家為了迎接霍天都,要動用‘八仙迎客’,你的身份和他相等,但可惜你來到我家的時候,卻來得不合時,非但沒人迎你,還幾乎吃了閉門羹。”

陳石星不禁笑起來道:“我怎能和霍師兄相比?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早在我未入師門之前,霍師兄已經是開創一派的大宗師了。”

雲瑚笑道:“好在江湖上的規矩是各交各的,否則——”

陳石星道:“否則怎樣?”雲瑚面上一紅,可不肯再說下去了。

陳石星沒再追問下去,卻在馬背上低首沉吟,若有所思。

“咦,你又在想什麽?”雲瑚問道。

“你剛才說的是‘八仙郊迎三百裏’?”

“不錯,怎樣?”

“從桂林到靈渠,大約二百余裏,進入湖南邊界,就是三百裏左右了。”

“啊,你說那位主人可能就是住在桂林的?”

“我是這樣猜想。但桂林配用‘八仙迎客’的人物,只有一個‘一柱擎天’雷震嶽。”

“我懂得你的意思了。雷震嶽當年毀家出走,定有原由。如今雖有風聲說他回來,但他回來想必也不願張揚其事。否則當年就不用那樣神秘失蹤了。”

“是呀,所以我不能不懷疑這個主人是誰,真是猜想不透。”

“反正明天咱們就可以到桂林了,這個啞謎總有揭曉之時。”

兩人懷著疑團,繼續前行,果然在“八仙”過後,就沒有碰見什麽“高人”了。

他們的馬跑得很快,第二天中午時分,南國的名城——有“風景甲天下”之稱的桂林,已是隱隱在望。

“水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桂林一帶的地形和別處大不相同,山都是石山,好像一根根平地拔起的玉筍,有山的地方也必有水,或則清流一泓,明澈見底;或則小河曲折,依山蜿蜒;或則百丈飛瀑,瀉若奔雷。景色有清麗也有雄奇,盡態極妍,令人目不暇給。(這種地形,地質學上稱為“喀斯特”地形。)在北方長大的雲瑚,從來未見這種地形,不禁嘖嘖稱賞:“風景甲天下之稱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詩聖杜甫也是贊美備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