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廬山真容 少女芳心

當天諸人在精舍住下。

晚間,慕容元真在自己精舍取書看了很久,其間崔韻兒看他屋內燈光一直亮到子夜,生怕他使出什麽壞來,匆匆來看了一回,見他果然在執卷夜讀,方才放心。這時,慕容元真看到她,卻突然笑道:“是崔姑娘啊,你這麽晚還來看我,一定是想我了吧,我也正想你呢!”

崔韻兒被他一言說得玉面倏紅,道:“你……你怎麽突然說這麽奇怪的話,你可不要忘記了我們的約定,否則,我可不放過你。”

“不放過我又能如何,你還能和我打架麽?”

崔韻兒聞言大氣,有些嗔怒地去了。

慕容元真望著他的背影,不覺怔怔了坐久之,方突然回過神來,心中自警地暗道:“我這是怎麽了,她只是一個下人,而且一點也不美,就算是‘芙蓉眷主’薛涵煙,我也從無這般……”

子牌時分,耿耿銀河,飄縈如帶。河浪滔滔,激蕩出星光漫天。

夜下的紅夜山莊,莊嚴佇秀,浴風靜影,望之廣大無邊,似乎天下只有一個荻花洲。

慕容元真將燈熄滅就寢,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直到寅牌時分驀地披衣而起,迅速地換了身顏色暗的衣服,蒙上面巾,攜劍悄然從窗口輕輕掠出,點塵不染地飛飄上屋脊。這時正是將近黎明時分,正是常人睡的最熟的時候。遠處的湖上,波浪搖蕩不息,不時發出低低的哺喃禪唱般的潮音之聲。遠望荻花洲湖岸,星光一路垂到湖下,如同星出滄海,煙雨落湖,泛出點點淡淡的清光,立諸屋宇之頂,觸手可及!啊,好一個荻花之夜!

通常的夜行人絕對不會這時才動身的,除非這個人的輕身功夫很高,而慕容元真正是這種人。這夜色中的‘紅葉山莊’蔚為大觀,朦朧之中建築崔嵬其影,深不可逾,鱗枳節比。企足北望尤見一抹山色,潛入微夜,別有一番景致。但這莊中或疊石蒼藤之後,或斑駁纏護之中,細瞧之下,這進院內的竹石秀木雖也錯落有致,但隱隱間似有瞳瞳人影,在暗夜之下徜徨其間,氣氛頗不一般。

但慕容元真的輕身功夫卻高明得很,幽夜之中如一道輕煙,一縷逸光,一閃而過,令人疑為風動。他縱高伏地,僅一瞬間掠過幾重院落,專找沒有燈光的屋舍來看,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一間偏居的廂房內,似有幾乎微不可聞的人聲。他剛在一檐下倒貼,突然聽見前面一進院中有人發出輕微的聲息,不過片刻,門外突然急不可待地撞進來一個武士,這武士還未到門前,身後卻如一束疾光般掠來一道人影,一閃而逝於那房脊之上,那武士似是覺到一絲風動,回頭看時,那道人影剛好掠過了他的頭頂,飄沒於其身後屋脊之上——好好明的輕功!竟不在慕容元真之下!

這武士輕輕搖了搖頭,以為自己錯覺。他輕輕在窗棱上扣了三下,慕容元真趁此機會輕輕遙發一指,淩空“嗤”地一聲地在紙窗上破了一個手指般大小的洞——用的竟然是隔空點穴手法。而他此舉最妙之處是時機極佳,正和這武士的扣窗之聲合成一個聲音,破窗有聲,卻從無人知,絲毫沒有半點破綻,即便是屋內幾個武功高絕的人,靜默佇坐,也未能絲毫察覺,而通過這一個小洞,慕容元真正好能朦朧地看見屋內的兩個人,另外好象還有人在屋內。

慕容元真的眼力非常厲害,當年他的師父師辯先生首部功夫就教他一種高深莫策的眼功——剔月窺窗。這種功夫當年淩重九曾提到過,與他的‘貝葉眼藏’有異曲同工之妙,能於幽夜之中、十丈之內辯人面目無異,鑒毫不差。而今日,這手絕學正派上用場,這一點屋內之人怕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這正應了句話,叫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但慕容元真亦震駭於另外一個人,這人不知如何故意在前院弄出聲音,令人前來稟報,自己同時以高絕的身法暗中跟來,察出山莊首腦的所在——任誰也想不到山莊幾位高人竟然聚在這間沒有燈光的偏僻幽室內!

他們為何如此掩飾,他們在幹什麽?

慕容元真不知道,但方才那人這手功夫就決不在自己之下,而此人的心計卻更令這年輕人吃驚。而如今這人就在與自己相距不到五丈之處,遙遙相對,相互知道對方,卻潛移默會地各自緘口不言,似乎對方並不存在,因為他們的對象都在屋內。

慕容元真眼中看到的兩個人,一個是風韻不凡的青衣女人,一個是布衣道裝的清瘦老者。那女人的年紀當有三十歲左右,但看起來容顏卻似比雙十年華的少女尚年輕幾分,容貌清雅不俗,慕容元真卻心中暗笑,這人一定是江湖中人傳說的玄女境天的宿主李玉寒,——也就是玄鬥境天的宿主,江湖人稱‘捭闔掌’的盛大用的夫人。但從她的容貌絲毫看不出她竟然是個厲害的醋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