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冰壸秋月 荻花劍雨

是夜,天高月清垂於天際,洋洋灑灑一泓清露涵住天地,令人心生遙思,不知心棲何地。慕容元真靜靜地望著天際出神,一個人笑了。

這時,他身後出現了另外一個望月的人——隨止何。他手中抱了壇酒,卻並無酒杯,望月對飲,好不快意。他來慕容元真身左,一言不發,只是將酒壇遞給了慕容元真。這樣的夜裏不正是少個一起喝酒的人麽,而眼前這人正是慕容元真要找的人。這少年只笑了笑,二話不說結過酒壇狂飲一回,重又遞給隨止何。

隨止何道:“這壇酒怎麽樣?”

慕容元真道:“很差。”

隨止何突然暢意地道:“不錯,但你一定不會相信這壇酒竟然是這裏最好的,盛大用竟還象寶一樣將它藏的很嚴密,生怕會一不小心熏倒人似的。”

慕容元真道:“隨兄斯言妙哉!我觀天下飲酒的通常有四種人:有的慷慨豪爽,有的喜笑怒罵,有的落拓不羈,有的清狂拔俗,隨兄你是哪一種?”

隨止何道:“我雖然豪爽,對有的事卻並不慷慨;也不懂風流,更不是清狂不羈,至於我為何飲酒,時間太久,連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慕容元真道:“自己為何飲酒都不知道的人,除非他是個酒鬼。但你不是,你是在我面前不清楚而已。”

隨止何神閑氣靜,智深勇沉地望了他一眼,沒有搭話。

慕容元真輕嘆口氣,道:“我卻知道你是哪一種,你是因為找不到酒才飲酒,你的劍也是一樣,找不到與何人揮劍。”

隨止何淡淡地道:“但我今日論劍卻輸給了‘西河流湛劍’代灼,日前來荻花洲的路上還輸給了‘虎齒劍客’壺長。”

慕容元真聞言突然仰天長笑,道:“世上執劍者何止千萬,但真正懂劍的我眼中卻不足一掌之數。上劍用神,中劍用氣,下劍用力。上劍之道當靜聽不聞雷雷霆之聲,熟視不睹泰山之形,不發則已,一發而諸侯懼,天下息。仁兄手中之劍足以震動天下,又如何能與一介不懂劍術的匹夫爭強比弱,你提的的那兩個人根本不值得你出手,所以你寧願輸給他們。”

隨止何聞言不禁一怔,那張男兒氣魄浩然凜冽的臉突然少見地現出了一絲笑容,竟然很隨和,很親切,但轉瞬又消失無蹤了,他猛地大飲了口酒,道:“我突然覺得這酒還不算太差。”說著將酒壇扔了過來。

慕容元真接過飲了兩口,似乎仔細品了一回,點了點頭道:“果然不錯,我現在也覺得很好喝!”

正在這時,亭外婷婷走來一個少女,她不是別人,正是崔韻兒。兩人都知道是她,卻都沒有回頭,只顧喝酒。崔韻兒過來好奇地看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原來躲在這裏偷酒喝,真是很有空,而且月亮也很大。”

兩人被她說得一愣,不禁莞爾。他們繼而相互看了一眼,突然一人拉她一只手,縱身飛起。崔韻兒似乎被他們的舉動嚇了一跳,但瞬即完全放下了心來。這種情況換了常人最是危險,因為若是兩人的輕功配合得不好,中間之人輕則墜地,重則廢臂,但他們兩人卻似經過訓練一般,步法、速度、地形無不恰到好處,這點令崔韻兒驚異不已。如今這兩個男人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她完全相信他們,只睜大了眼睛去看迷人的夜景。月色之下但見三條人影連成一條,宛如夜鳶穿過楓林,上承白露,下涉輕葉,點塵不沾地踏月南行,一直到了那荻花洲的岸邊,方才同時停下,隨止何與慕容元真兩人一左一右,象她的一對翅膀一樣,輕輕將她放了下來。

荻花洲南岸湖水灝灝,上映浩月,下泛微靄,蘆荻之中但見水天浩緲際涯,一視無垠,其間偶有一船,橫於月下,正是荻花滿渚,橫棹舟上一半弦鉤,似乎舉天之下只剩下了他們三個,慨然立於宇宙無涯時光流河之中,不知歲月幾何,過去未來滯於此刻,置百代過客於神思之外。

人有知己,佳友,往往如此。歲月雖然流逝,然我赤子之心無改,而能作到這點的,天下的女人莫過於崔韻兒。她顯然被這迷人的夜色所陶醉,但亦被他們帶來此地吃了一驚,她看了二人一眼,手中執弄一縷青絲,仰臉問道:“你們是不是說好的,好象都同意要來這裏,但你們不是應該見面就吵架的麽?”

隨止何道:“你不是說月亮很大麽,所以我們帶你來看它,而且這裏有兩個月亮,水裏一個,天上一個,不是很好麽?”

崔韻兒被這景色深深吸引,拍手叫好道:“紅葉山莊夜裏真美,比崔海還好呢。”

慕容元真飲了回酒,飛拋給隨止何。兩個男人相視而笑,一只破罐子來回拋了好幾回,看得韻兒眼都花了。少女輕輕皺了皺眉,奇怪地道:“你們不是來看月亮的嗎,幹嗎還帶著這個酒壇子,你們象是專門來這裏喝酒的,還要一起耍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