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苦海難渡(第3/3頁)

普泓上人微微動容,合十輕念了一句佛號。

法相又道:“弟子也曾在夜深未眠之時,想到這位張施主,亦曾以身相代,試想這諸般苦痛發生在弟子身上。可惜弟子佛學終究不深,竟是怖然生懼。佛說肉體皮囊,終究不過塵土而已,惟獨這心之一道,重在體悟。每每念及此處,想起張施主一生坎坷,如今竟尚能苦苦支撐,弟子委實敬佩。”

說到此處,法相突然神色一變,卻是向普泓上人跪了下來。

普泓上人一怔,道:“你這是為何?”

法相低聲道:“師父在上,弟子修行日淺,於佛法領悟不深,偏偏對張施主這樣人物苦於心魔,委實不忍。願請恩師施大神通,以我佛無邊法力,渡化點撥於他;以佛門慈悲化他戾氣,使他脫離心魔苦海。這也是大功德之事,上應天心仁慈,下也可告慰過世的普智師叔。師父慈悲!”

說罷,他雙手伏地,連拜了三拜。

普泓上人搖頭嘆息,長嘆道:“癡兒!癡兒!可知你這般言語,反是動了嗔戒。再說了,非是為師不願渡化此人,而是他多歷艱難,一生坎坷,時至今日,早已心志堅如磐石,非尋常人可以動搖其心。正所謂佛在人心,眾生皆有佛緣,將來淪入苦海,亦或回頭極樂,全在他心中一念,我等並無法力可以施加於他了。”

法相緩緩站起,低首合十,面上不免有失望之色,但還是低聲道:“是,弟子明白了。”

普泓沉吟片刻,道:“你還是到後面小屋裏去看看他罷,雖然屋內寒氣應該沒事,但以他現在的身子,一日夜水米不進,總也不是好事。”

法相應了一聲,定了定神,向屋外走去,正拉開門想要出去時候,突見門外竟站著一個人,陽光從那人背後照了進來,那人面孔一片陰影,一時看不清楚面容。

法相吃了一驚,向後退了一步,這才看清竟是鬼厲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這屋外門口,悄無聲息地站著。一日一夜不見,鬼厲看去似乎並沒有什麽倦容,但臉色已然變得十分蒼白,一雙眼中滿是血絲,怕是這一夜都未曾合眼。

看到是法相的時候,鬼厲嘴角動了動,慢慢向著法相點了點頭,法相怔了一下,合十還禮。鬼厲隨即慢慢走了進來,站在普泓上人的對面。

普泓上人依然和昨天一樣,盤坐在禪床上,手中持了念珠,不斷轉動著。看見鬼厲欲言又止,他卻也不奇怪,淡淡對法相道:“給小施主搬張椅子,另外,你也坐下吧!”

法相答應一聲,拖了張椅子過來給鬼厲坐了,自己也坐在一旁。

普泓上人沉默了片刻,道:“你現在有什麽話要問我的,只管問好了。”

鬼厲目光似乎有些遊離不定,仿佛他的心境竟然到現在還沒有平服,半晌之後,才聽他低聲道:“你們天音寺為什麽要救我?”

普泓上人合十道:“凡事有果皆因有因,施主有今日坎坷境遇,多有天音寺普智師弟當年種下的惡果,既如此,天音寺便不能見死不救。”

鬼厲哼了一聲,道:“你們這麽做,也不怕青雲門和你們翻臉?”

普泓上人微微一笑,道:“怕。”

鬼厲聽了他如此直白,倒是吃了一驚,道:“那你們還……”

普泓上人搖頭道:“天音寺與青雲門世代交好,歷代祖師都有訓斥,不可隨意毀壞。所以我才令他們將一身黑衣包裹,不露痕跡將你搶了回來。”

鬼厲冷笑道:“青雲門中高手如雲,萬一你們要是暴露蹤跡呢?”

普泓上人淡淡道:“我令他們藏匿蹤跡,是為兩派和氣著想,不願正道兩門橫生齟齬,這才行此下策。但若果然意外,那也沒什麽,為救施主你,說不得也只好翻臉了。”

鬼厲盯著普泓上人,沉聲道:“你們到底為了什麽,要這般不顧一切救我?”

普泓上人這一次,卻沉默了下去,鬼厲卻也沒有追問,只是盯著他。

良久之後,普泓上人長嘆一聲,道:“你想不想知道,當年普智師弟垂死之際,掙紮回到天音寺之後直到過世的那段事情?”

鬼厲身子一震,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看他眼中痛苦之色,仿佛內心中又是一番驚濤駭浪,最後,他低聲說道:“想。”

不知怎麽,他的聲音有些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