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二章 閑臥仙山驚月露(第2/3頁)

在這兩股莫名巨力的牽扯下,少年只覺著自己似乎正被兩只巨爪攫住,忽而擠壓、忽而撕扯,整個身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就像風暴中的一枚小小樹葉,翻滾不能自主。不幸的是,他可不似樹葉那般沒有痛覺,一時間,只覺得渾身上有如萬蟻噬肉,巨痛且大癢;又似整個人正跌落山崖,明知死路將近卻又無所憑借!這時醒言只驚得目瞪口呆偏又呼喊不出,想要起身逃離卻又寸趾難移!

而少年那出乎意料頑強的神經,則讓他在這非人的痛楚之下,還能余一絲思想:

“原來,我之前所過的那些悲苦勞碌的日子,是多麽快樂幸福啊!”

正當醒言以為,自己此番就要像季老先生所說的那樣“橫死”當場時,在保持著痛苦悲恐狀之余,卻漸漸發現那恐怖的痛癢早已如潮水般退去,而那兩股巨力現今已融為一處,恰似一股流水,在身體裏緩緩漫過卻又奔騰不絕——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時怎會有這兩種自相矛盾的荒誕感覺。不過此時他已漸漸從恐慌中恢復過來;又過了片刻,他終於知道,剛才的苦難已經過去。

因為,隨著這股流水漫過身心,渾身痛楚漸去,而舒爽漸生。

隨著這股清流一遍又一遍的沖刷著自己的身體,醒言仿佛擁有了第三只眼睛,俯視著白石上的“張醒言”,看著“他”整個人漸漸變得澄澈、空靈……

………

……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醒言那“第三只眼”靜靜的看著這股流水,隨著運轉越來越趨於無形,最後終如山泉歸澗般溶入到四肢八骸中去,直到少年再也把握不到——先是這無形的流水、次第便是那奇異的“第三只眼”。

只是,少年身體裏那一絲猶存的既醇厚、又輕靈的余韻,卻讓他久久難以釋懷。

醒言從最初的痛楚過渡到現在的難舍,已漸漸忘卻了最初的驚恐,而留戀於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於是少年便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躺在這已經平復如常的頑石之上,期冀這異像的再度降臨,不知東方之既白。

“醒言那小子瘋了!”

第二天,饒州城裏與醒言相熟的街坊四鄰,一大早便這樣笑著眾口相傳。

也難怪,少年張醒言第二天打一清早回家開始,一直到饒州城裏活動,動不動就扯住熟人問同樣的問題:

“你昨晚瞧見東城外的白光沒?你看俺今天是不是有啥不一樣?!”

結果,這問卷調查遭到包括他父母在內的一致否認,並皆投以怪異的目光;若遇到特別有愛心的受眾,少年還常常要被摸摸額頭,以確認他倒底是不是在發燒!

雖然這樣,少年還不死心,甚至要扯住李小梅的袖子,追問同樣的問題,直把並不相熟的女孩兒鬧個大紅臉,盡力甩掉他狀若癡呆的糾纏,直奔後堂而去。其後,只留下半截孤零零的袖子,被叼在醒言的魔爪中。

人贓俱獲,自然惹得雜貨鋪李老板厲聲警告,讓他不要借著裝瘋調戲她女兒。不過幸好這李大老板,已經聽說了醒言這小子今早上的怪異,又目睹了少年騷擾他女兒的整個過程,因此也大致明白事情的原委。所以,他呵斥的語氣雖然嚴厲,但總感覺其中還有幾分壓抑不住的笑意。

反應過來的醒言,立即鬧了個大紅臉,也只得留下那段猶有余香的半截衣袖,轉身落荒而逃。

正在附近青石板街上閑踱消化早食的季老先生,碰巧目睹了弟子的這一幕醜劇,居然也為老不尊,用誇張的語調驚呼道:

“寧知小兒奄有斷袖之癖乎!”

言罷聳肩,嘿嘿作鸕鶿之笑。

只可惜,曲高和寡之下,這滿大街除了老先生自個兒之外,沒誰聽得出這是啥笑話。

其實,任誰都以為平時就有些鬼靈精怪的醒言,這天又在搞什麽鬼把戲捉弄大夥兒;於是大家便從來沒這麽齊心協力的合作過一回,似乎事先約好一般,同來否認醒言的問題——除了那個老朽的善緣處老道士清河。

當少年最後把求懇的目光投向老道清河、出口相問同樣的問題時,他的聲音已經小上許多。因為今早連遭打擊之下,少年的自信心都快消耗殆凈。並且更糟糕的是,現在連他自己也都幾乎相信,昨晚真的只是做了個怪夢而已。如果再這樣問下去,恐怕他也要認為自個人是不是有病了。

當他越看這青天白日,這種想法便愈加強烈。

事到如今,飽受打擊的醒言已經決定,如果這位和神仙也算拐彎抹角沾點邊兒的老道士清河,也來否認,那便完全可以認為,自己昨晚,的的確確,只是做了個荒誕不經的怪夢而已。

看樣子,清河老道似已在他這善緣鋪子等了好久,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樣。聞得少年出言相詢,老道便上上下下、神神鬼鬼的仔細打量了少年一陣子,良久方才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