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九章 浪靜風恬,兵銷戈倒(第2/3頁)

此時他才幡然醒悟,原來大家敬他懼他,都是因為自己的那個官位和王法——雖然自己常常不拿這王法當回事;可一旦有強人也似他那般藐視了這王法,自己在這些強梁手段下,也與那些常被自己欺壓、任人宰割的賤民無異。而自己先前可以那樣的肆無忌憚無往不利,往往還是倚仗了他那身為州守妹妹的夫人,常替他收拾爛攤子;否則不用那賊匪動手,自己也早就被官場上的強豪打翻在地。

吃了這番驚恐的呂老縣爺,此刻卻變得無比的清醒。原來家中那位自己常常敬而遠之的結發妻子,才是真正的愛己護己之人。念及此處,呂崇璜呂老爺不禁更加快了腳步,向那正有人等他回去的家中走去。

甫一進屋,呂夫人看到丈夫如此狼狽,不覺驚呼一聲,顧不得責他遲歸,只著忙問他出了何事。呂老爺卻不作答,一把攬過妻子,顫抖著叫了聲:“娘子!”卻發覺自己的娘子已經是鶴發斑斑,心下更是百感交集。正是:

常堪嘆,雪染雲鬟,霜硝杏臉,朱顏去不還。

椿老萱衰,只恐雨僽風僝。

但只願無損無傷,咱共你何憂何患……

這一夜,多少人無眠。

且說醒言與居盈幹完這兩件不法之事,一路狂奔回客棧,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客房。待到到了房裏,這倆人也與那吃了驚恐的陳班頭和呂縣爺一樣,也是驚魂不定。等過了半晌定下神來,兩人這才發覺自己的雙腿都有些不受控制,顫抖個不停,說不清楚是因為緊張、後怕、興奮、還是這一晚上的折騰累得雙腿抽了筋。

“回來了!”

“嗯,回來了!”

兩人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不過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喜悅。不管明日結果怎樣,總算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並且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其實在老成持重的大人眼裏,醒言這劫持上官威逼放人的法子,實在是有欠斟酌,有諸多行險不妥之處。要是他們的話,無論如何也不敢這般輕舉妄動,必會反復考量遷延時日,決不會如此魯莽行事。

可正因為醒言這市井少年並不知天高地厚,那居盈小姑娘以前更是不知道啥叫害怕,反覺得醒言這計劃天衣無縫還很有趣,又可教訓一下壞人,便忙不叠的惟醒言馬首是瞻。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倆莽撞兒女說動手就動手,居然三下五除二,一晚上便把這事給做成了。

雖然這夜的一帆風順,與醒言那還算周詳的計劃頗有關系,暗地裏還可能有逛街路過的高人相助,但實在還是讓人不得不佩服他倆的運氣和勇氣。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對困難預想得越是清楚的所謂智者,反而更容易畏首畏尾不敢下手,從而只能永遠無成。倒是那些不了解前路艱辛的莽夫,因無知而無畏,莽莽撞撞的說做便做,不管過程中會遇到什麽困難和挫折,最後卻反而把事情給辦成了。

閑話少敘,且說那醒言居盈二人,雖然剛剛折騰了這麽多事,卻絲毫沒有睡意。居盈沒回到自己的房裏,便和醒言在一起壓低了聲音,嘰嘰喳喳回顧方才的行動。兩個年輕人越說越興奮,結果更是睡不著。

於是,醒言調侃居盈扮賊人的聲音太奶氣,又怪她臨場把那“扔去喂王八”的台詞改成“扔去喂湖神”,不倫不類。居盈則嘲笑醒言那段多情賊子的表演太過火,笑他如此情真意切是不是真個想媳婦——直窘得醒言大呼冤枉,極力辯白,力陳自己那些話兒都是從稻香樓酒客那裏聽來……

兩位不識愁是何滋味的年輕人,就這樣折騰到雄雞唱曉,方才各自歇去。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醒言這才起來穿衣洗漱,然後便去看居盈起來沒有,在走廊內卻碰巧遇上居盈家的車夫。那車夫跟醒言道了聲早,然後似乎無意中提到,昨天那望湖街上被抓去的那對賣藥父女,已然被放出來了。

醒言聽了這消息立馬喜形於色,按捺不住便去候著居盈起來,然後便把這好消息趕緊告訴她。居盈聽後也是樂不可支,看來昨晚那兩場“捉放曹”起了作用,一晚上的奔波辛勞沒白費!

且略過這倆年輕人“彈冠相慶”不提,再說那呂崇璜呂縣爺,一大早便急急趕到縣衙,正在那書房之中轉圈兒,冥思苦想如何找個說辭命那陳魁放人。正是說曹操曹操便到,卻聽得門外陳魁陳班頭求見。

“這廝今日倒來得恁地早!”

不過正要找他,呂縣爺便趕緊回到楠木椅上正襟危坐,然後便喚他進來。

此時呂縣爺心中已打定主意,雖說以往這陳班頭逮到頗有姿色的女子,便似貓兒見到腥一般再無放過之理,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逼他放手,因為昨晚那倆賊人的恐怖話語可是言猶在耳。要是這陳班頭實在不識相,也只好拿這品級壓他。只是最好還是不要撕破臉,畢竟自個兒以往的不良之事這陳魁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