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遊仙一夢到羅浮 第五章 一生癡絕處,無夢到羅浮

便如同做夢一般,這饒州少年張醒言,在他十七歲那年,便成為那名動天下的羅浮山上清宮“四海堂”副堂主。

這求懇了多少年而未果的夢想,今日竟是一朝實現,實在叫人難以置信。

這不,在剛開始的那幾天裏,醒言對這事兒,也常是半信半疑,甭說是什麽副堂主,便連自己已然成為上清宮弟子,都有些不敢相信,常常扯住那清河老道,反復確認——弄得那老道清河,簡直有些不堪其擾,以至現在遠遠一見醒言走來,便立馬似那兔雉見了狼狗一般,趕緊繞道,倉惶而逃!

只不過,多虧了這天下第一教高超的辦事效率,不久便讓醒言給吃了顆定心丸。在那個春雨綿綿之日,靈成子等人跨那白虹飄然而去後,只過了三天,便帶來數位上清弟子,又在這饒州、鄱陽左近,募得大批木石工匠,便開始在這馬蹄山上大興土木。

現在,醒言已經辭去花月樓那份樂工之職,整日便在這馬蹄山上閑逛,與那些個上清弟子一起監工、巡查。

只是,醒言本便是窮苦人家孩子,向來吃苦慣了;現在這啥都不幹,只在一旁瞎逛的活兒,醒言倒反而很不習慣。於是,在這開始幾天裏,醒言便常常忍不住擼管紮袖,就要上前幫手。

當然,少年這熱心之舉,在旁個上清宮道士眼裏,卻是大乖倫常;醒言每每多會被旁邊的道人止住:

“且住;想我等上清宮弟子,又豈能擼袖露臂,做這等俗事?沒的墮了咱羅浮山的清名!”

雖然,少年還是不太能理解,這順道幫個忙、搭個手,也怎會就損了教門的清名。不過,這些個道人都可以說是自己的前輩,既然這麽提醒,自有他的道理,現在也不必多勞心費神的去想。

並且,往往這時候,醒言才會突然想起來,自己原來已是那天下第一大教的弟子了——而且,還是啥副堂主!

據醒言這些天的觀察,了解到這羅浮山上清宮,看來勢力確實廣大。不說別的,單那錢財一項,便十分廣厚。像這諸般人工采買事宜,少年只覺著這銀子,便似流水般花了出去;可那負責錢孥支出的清湖師叔,卻是面不改色,渾當是街邊買菜一般——這位未見過大場面的少年,看到這,每每都是匝舌驚嘆不已!

而那醒言相熟的老道清河,因識人有功,現也被委任為上清宮馬蹄山別院的督建者,自此便告別那什麽勞什子“饒州善緣處”的閑職了。

只不過,在醒言看來,這老頭兒雖然說擔了重職,卻還和往日一般,整日介悠遊嘻笑,渾不把這些馬蹄山建觀之事,當成啥了不得的事兒,放在心上。這老頭兒,隔三差五,便要拉得醒言去那饒州城中的酒肆裏,喝上一番。

這日子,便這樣悠悠然然的過去。一轉眼,便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現在,已到了那陽春三月之尾了。

現在這馬蹄山上,遍山蒼翠,草木蔥蘢;滿山青綠的山草灌木叢中,星星點點散布著各色不知名的野花,點綴著這恰似碧雲染就的春山。上野的空氣之中,到處都飄蕩著春蟲織就的細軟煙絲,如霧,如絮——

已分不清是花香、還是草氣,現在這整座馬蹄山野,便似都氤氳、蒸騰著一股讓人心醉的氣息,便如醇陳的酒釀一般。

正是: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荼蘼外煙絲醉軟!

便在這大好春光中,這位才剛剛適應自己上清弟子身份的少年張醒言,卻又聽到一個消息;這消息,卻令他又是半信半疑了好幾天:

原來,他那個遠在羅浮山的“四海堂”正堂主,劉宗柏劉道兄,現已正式辭去堂主之職,歸於那上清宮抱霞峰弘法殿,專心研習道家義法,冠得道號“清柏”。而他的空缺,則由上清宮目前任事輩分最高的“上清四子”一致決議:鑒於四海堂副堂主年少有為,恭勉勤謹,現正式擢升為“四海堂”正堂主,並望早日前來羅浮山視事。

盯著這飛鴿傳書而來的消息,醒言心中暗忖:

“呀!這些日也只顧閑逛,倒還不知道,俺這四海堂中,竟還有其他副堂主。”

於是,少年趕緊向旁邊的清河老道討教。

聽得少年如此相問,那老頭兒卻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我說張、堂、主啊!你有所不知,我上清宮這俗家弟子堂,好多年來卻只有一位正堂主;而醒言『道兄』你,則是這些年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位副堂主!”

瞧著一臉驚愕的少年,老道清河卻更是覺著可樂,接著說道:

“這『年少有為』之語,不正是說你嘛!——難道還是說俺這個糟老頭兒?哈哈!”

“……”

剛剛知道事實的少年,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恭喜恭喜!這下張堂主,可要舍出幾杯松果酒給老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