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葵開錦繡,丹心衛足

  沿湖十裏,遍植桃花垂柳,柳葉半黃未落,柳條點著水面,漾起圈圈漣漪,這便是『漪湖』名稱的由來。

  這女媧祭日,本是楊國習俗,那一天要會宴樂、登春台、求子孫、男女歡會。目前兩國劍拔弩張,戰事一觸即發,晏薇說出這話,萬一被人認出是楊國人,恐怕會有麻煩。

  誰知那小販接口道:“那是你們諏國的習俗,三月正是農忙時節,哪有心情搞什麽祭祀?在姜國,還是秋祭更隆重些。”

  聽了這話,晏薇方松了一口氣,斜眼看了父親一眼,輕輕吐了吐舌頭。

  晏長楚道:“價錢尚在其次,我只在意這裏面的藥料是否上乘,澤邑畢竟是國都,只怕香囊的品質會更好一些。”

  那小販又急道:“我這些貨全都是從澤邑進的,裏面的藥料全都是澤邑最大的藥鋪歸玄堂配制的。就連姜國所有香囊的藥料,都是從他們那兒配的,你走到哪裏去買都是一樣的貨色。”

  “歸玄堂?”晏長楚低聲重復了一句。

  那小販接口道:“是啊,那是姜國最有名的藥鋪了,大王和太子都在那裏抓藥呢!就是別國的藥販,也常去那裏進貨。”

  晏長楚輕聲道:“我怎麽沒聽說過……”

  那小販說道:“這歸玄堂也就是這五六年新起來的,大爺你要是有年頭沒去姜國了,可能還真不知道。”

  晏長楚點點頭,說道:“這幾個香囊我都要了。”

  買了衣服,回轉到那個宅院,依然沒有人。

  晏薇一件一件試著那些新買的衣服,有男裝,也有女裝,都是絲質的,織法各不相同,有些晏薇也叫不上名字來。一件衣服,往往是由數種不同的絲質材料縫制而成,而且幾乎件件都有刺繡,晏薇看得愛不釋手,放下這件,又拿起那件。

  晏長楚卻只捏著那幾個香囊沉思。

  晏薇問道:“這香囊,可是有古怪嗎?”

  晏長楚道:“不同的人,寫出字來,筆跡不同;不同的醫生,配伍藥品,習慣也不同。譬如你,用藥溫而補,起效緩而愈後佳,君臣佐使四平八穩,立意不讓病人多受一絲痛苦。而有些人用藥,猛而烈,以毒攻毒,先破後立,往往出奇制勝。”

  晏薇點點頭,道:“確實如此,這是性子使然,改不了的。”

  晏長楚道:“我看這香囊中的藥品配伍,有似曾相識之感……卻一時想不清楚因果。”

  晏薇道:“這姜國的香囊既然這麽出名,在楊國見過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晏長楚眉頭深鎖,並不搭話。

  晏薇也皺起了眉頭,問道:“那會是什麽事?會和公子瑖的事情有關嗎?”

  晏長楚搖搖頭:“一時還理不清楚,等到了澤邑,一定要去那歸玄堂看看。”

  姜國國都,澤邑。

  因一路上失了接應,父女兩人只得在館驛歇下,已過了兩日,晏長楚日日早出晚歸,但似乎全無線索。

  城門口有黎啟臣和童率的畫影圖形,可知他們並未被抓獲,只是不知道藏身在什麽地方。這情景,倒讓晏薇回憶起藏匿黎啟臣時的情景:只有自己知道的小秘密,在心中藏著,有一點點興奮,又不能對人言的感覺。所不同的是,這一次,晏薇是來接應黎啟臣的,黎啟臣還是黎啟臣,只是晏薇和童率掉了個個兒。

  這一日便是秋社日,澤邑漪湖畔遊人如織,冠蓋如雲。

  晏薇本想湊湊熱鬧,但又想到此行重任在身,不便遊玩,幾次想要開口,又咽了回去。

  晏長楚卻看出晏薇心思,笑道:“我們今天去漪湖看看,你別多話、別惹事便是。”

  “真的?!”晏薇睜大了眼睛,又驚又喜。

  那漪湖是澤邑城內的一個大湖,占了澤邑三成的面積,一半在城內,一半在城外,中間有水門阻隔。沿湖十裏,遍植桃花垂柳,柳葉半黃未落,柳條點著水面,漾起圈圈漣漪,這便是“漪湖”名稱的由來。

  晏長楚身穿炭灰色熟羅長衣,菱紋起花絳緣邊;晏薇仍是男裝,一身草黃色暗花綺深衣,遍布暗褐色水草紋刺繡。兩人的衣服都是半舊的,看上去既不奢華,也不寒酸,就是很普通的一對父子,和漪湖畔的其他遊人沒什麽兩樣。唯一不同的是,其他少年男女或三兩結伴,或一人獨遊,很少有父子兩人一起的。

  晏薇早已打聽過姜國的習俗,秋社這一日,女子要給心儀的男子送上香囊,表達愛意。

  不僅是香囊的手工和刺繡爭奇鬥巧,香囊裏面也別具心思:或裝著一縷青絲,或裝著半片染了鳳仙花汁的指甲,抑或是一方繡帕、一個花結。收到香囊的男子,若滿意哪個女子,便可執著那女子送的香囊去提親。而且,女子送出的香囊是多多益善的,香囊越多,越顯示這女子心靈手巧、招人喜愛。因此,相貌俊秀、氣度不凡的男子,通常會收到幾十甚至上百個香囊,系在腰間,像是一團花球一般,招搖過市,風光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