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夢難通,錯落巫山雲氣

“好小子!剛闖了禍就想腳底抹油?”

正當醒言跟靈漪道過別,喚過雪宜瓊肜轉身就想離去時,卻忽聽見身後有人大叫。聞言回過頭來一瞧,卻發現江洲外煙水中正有一褐衣老頭踏水而來。

“這是……”

醒言看過去正好逆光,只見得滿目粼粼水光,一時也沒看清楚是誰。正當他極目觀瞧,卻聽得身前那女孩兒叫了聲:

“爺爺!”

然後便穿花蛺蝶般飛奔迎了過去。

“呀!是四瀆龍君駕到了!”

心中剛升起這念頭,那四瀆龍君雲中君便到了醒言眼前。到了這沙洲上,滿面紅光的矍鑠龍君,故意不理自己寶貝孫女,腳下一滑,繞過靈漪,徑直來到醒言面前。兩年多後再次相逢,這位當初贈笛贈書的四瀆龍君,仍是一副鄉間尋常老頭的打扮,一身簡短褐麻衣褲,腰間隨便束著一根黑色絳帶,褲腳卷到膝蓋,若不是他手中還拄著一根青藤纏繞的古木靈杖,旁人見了他這身衣裝打扮,還會以為是誰家老翁剛從水田裏幹活歸來。

再次見到自己的恩人,醒言正是心情激蕩,便要躬腰作禮。不過還沒等他低頭,那雲中君便一把把他攔住,大聲嚷嚷道:

“先別忙著作揖打躬說好話,我來問你——”

老龍君好像非常氣憤:

“你這渾小子,現在本事長了,就敢來拐跑我寶貝孫女,還弄丟我四瀆傳家寶甲!”

“爺爺!”

聽爺爺滿口胡說,靈漪兒不禁又羞又氣,滿臉通紅,跺著腳兒不準他再說。見她真要生氣,雲中君哈哈一笑,便不再打趣,只是心中忖道:

“漪兒是真長大了。往日如此取笑她,早就沖過來拔自己胡須了;今天在這少年面前,就變得這樣規矩有禮了……”

心中這麽想著,再看看眼前這少年,見他也被自己剛才那番話說得滿臉通紅,正口角囁嚅不知如何答話。他身邊那兩個女娃,年長的那個正墜在他身後,見了有生人來,便微微垂下眉,只管站在少年身後一言不發;而少年身旁那個年紀幼小的女童,則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溜溜直轉,好奇的望著自己;那眼神中,還隱隱有好幾分警惕。

“這倆小娃,倒是忠心!”

感覺出雪宜瓊肜聽過自己怪責話兒後生出戒備警惕的氣勢,雲中君不禁也暗暗稱奇。大感興趣時,見醒言仍自尷尬無措,雲中君便哈哈一笑,一振手中木杖,將杖頭那只碩大的酒葫蘆在他眼前晃了晃,大笑道:

“張家小哥,剛才那只是說笑。其實近幾日之事——”

“還不知是誰拐跑誰。”

低低咕噥過這句,雲中君便道:

“上次在饒州稻香樓,咱們在一起真是喝得痛快淋漓!今天既然遇著,咱爺兒倆就再去尋個酒肆痛痛快快喝一回!”

“咱們走!”

話音剛落,雲中君腳步一滑,轉眼間已在數丈之外,正浮在江波上朝北岸漂去。此時他手中那根本應豎著拿的拐杖,卻打橫拎在手中,就好像橫槊大江般浮波而行。

見醒言見狀有些驚奇,靈漪便跟他解釋:

“我爺爺那根拐杖,其實就是拿著裝幌子,主要為了掛那個大酒壺!”

“啊,這樣啊!”

聽了靈漪解釋,醒言有些想笑,又見雲中君已飄得遠了,便趕緊也飛起身形,半漂半浮,掠水直追龍君而去。見他倆走了,靈漪便跟另外兩個女孩兒說道:

“我們也去;過會兒,我們別讓他們喝太多!”

於是四海堂中二女,也和靈漪一起往江北淩波而去。等她們離水踏上江岸,便看到那一老一少,已在遠遠那座酒肆中跟她們招手招呼。等到了那處,靈漪才發現這路邊酒肆極其簡陋,與其說是酒肆,還不如說是酒棚。這棚拿四根粗毛竹竿當墻柱,撐起一塊油布作棚頂,就被主人當成一個路邊小酒肆。而自己爺爺,顯然常來這裏,現在就像老熟人一樣跟那位面相憨厚的中年酒肆主人打招呼。也不用那一臉憨笑的店主招呼,老龍君便自己去壚邊取過兩只粗瓷大海碗,老實不客氣的拿竹筒酒勺自己打滿酒,一手一只小心端回桌上,然後回頭跟主人叫了一碟鹽煎豆,一碟細切肉,這一老一少二人,便在那張舊方桌邊有滋有味的喝起酒來。在開喝之前,老龍君還一本正經的跟醒言說道:

“這家米酒,很奇怪。按理說他們農家自家釀的米酒,口味都很清淡;但他們家,酒卻非常濃烈。為什麽這樣呢?這問題我想了很久都沒弄明白,所以經常來這裏研究一下。”

老龍跟少年這般解釋過,然後便舉起藍邊海碗,咕咚一聲悶下一大口,“哎”一聲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便眯縫著眼睛,搖頭晃腦的品味口中美酒來。這醉心品味時,那農戶出身的老實店主人,聽了雲中君剛才那話,趕緊走過來跟這位老主顧憨憨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