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山雪舞,默默此情誰訴

幽僻山谷中山花爛漫,香風浩蕩,好像一處世外桃源。

在醒言看來,即使在羅浮山這樣的洞天福地中,也很難尋到這樣熱烈絢爛的鳥語花香之處。可能,正因為這處山谷距羅浮主峰很遠,人跡罕至,谷裏的野花才能生長得這樣葳蕤燦爛,如潮如海。在這樣的香風花海中,瓊肜又找到一處藤蔓掩蓋的清涼山洞,於是醒言便跟她們一起進洞納涼,享受這炎熱午後難得的清爽。

等適應了洞裏黝暗的光線,醒言凝目朝洞裏打量一番,才發現這處山腹溶洞就像只放倒的葫蘆,口小肚大,朝裏面看極為幽暗深邃,看不清盡頭。洞中又靜得出奇,若不是凝神仔細傾聽,便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又過了一陣,等醒言的耳朵也適應了這洞裏的靜謐,便可以聽到從那黑咕隆咚的溶洞深處,偶爾還有水滴聲悠悠傳來,入耳微細,也不知已經傳過幾裏路。

從日曬花熏的山谷中初入山洞,醒言只覺得渾身都被一陣強烈的冷氣包圍,十分愜意。只是過了一陣,等身上的暑氣褪去,卻覺得有些發冷起來。此時他正站在最裏面;從古洞深處吹來的冷風正吹在他身上。過了一陣,被一股打旋而來的寒風一掃,醒言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堂主,裏面的風有些寒涼吧?”

說話的正是雪宜。穿著一身簡樸白裙的清泠女子,在暗淡光影中看到醒言打了個寒戰,便關切的問他。

“沒事,只不過是一陣冷風。”

醒言哈哈一笑,說道:

“這點涼風都受不住,我怎麽能當你們的堂主。”

“嗯。”

寇雪宜應了一聲,想了想,又道:

“稟堂主,雪宜不怕冷,還是讓雪宜來替堂主擋住。”

說著話,雪宜便輕輕邁步,想要繞到醒言身後,替他擋住古洞深處吹來的冷風。

見她這樣謙恭,事無巨細,醒言那句憋在心底很久的話便脫口而出:

“雪宜你這是何苦?我早就跟你說過,你不是我的奴仆!可是,不知我說了多少回,你就是不聽我!”

見雪宜總是自居奴婢,處處待他為主,醒言一直覺得不自在。這事情他也幾次跟雪宜含蓄提過,可她仍是一如既往,從不知改過。因此這一回,年輕的堂主終於忍不住直接說了出來。聽了他這話,原本邁步向前的女子頓時止步,只在原地躑躅,不知如何自處。

將心中所想強烈說出,卻見雪宜變得如此局促,在原處仿徨無措,醒言心中也有些歉然。只是又一想,要是自己此時稍有緩頰,恐怕她以後還會一直這樣。這麽一想,醒言便硬了硬心腸,沒再說話。於是這山洞中,便又恢復了沉寂;好動的瓊肜,見哥哥好像有些不高興,也只好呆在原處,乖乖的休憩。

就在這帶著幾分尷尬的寂靜之中,一直乖巧納涼的小女娃忽然歪了歪腦袋,朝洞外豎起耳朵傾聽起來。不多會兒,聽覺異常敏銳的小妹妹便跟哥哥報告:

“哥哥!好像有很多人在打仗!”

自瓊肜那回跟醒言一起去南海郡剿匪回來,她便把三人以上的打鬥叫作“打仗”。

“打仗?”

聽了瓊肜的話,醒言和靈漪都有些疑惑,也趕緊朝洞口光亮處凝神傾聽起來。

“是有些不對。”

仔細聽得一陣,醒言與靈漪對望一眼,當即招呼一聲,四人一齊飛出這處與世隔絕的山洞,急急朝數百裏之外的羅浮主峰趕去。

略過四海堂這幾人如何趕往飛雲頂不提,話說就在五百裏羅浮附近一望無際的平原丘陵中,有一條奔流不息的大河,名叫“肄水”。羅浮附近的嶺南之地多雨,肄水河流經之處水量充足,因此到注入南海的入海口處,肄水河面已變得極為開闊。浩蕩的大河奔湧入海,一路帶來的泥沙遇到海中鹹水,便沉澱下來,形成大大小小的沙洲。因為肄水河口這數十個沙洲星羅棋布,附近的漁民便把這些沙洲籠統叫作“棋盤洲”。棋盤洲處在肄水的入海口,沙嶼之間的海水便有些渾濁不清,其中還有許多漩渦一天到晚流轉不息,極為兇險。正因為這些漩渦的存在,附近的漁民出海,一般都會遠遠繞過。而這本就暗流湧動的棋盤洲,這一天更不平靜。

到了這天中午,當數百裏外的那位少年堂主去山中尋幽訪勝之時,渾濁的海水裏突然飄來一位不速之客。

“報龍侯!”

當這位身形細彎、嘴若長管腮邊帶甲的水族武士從肄水上遊瞬息遊來,奔到那位黑袍黑甲的主公面前,便急急報道:

“屬下已探明,四海堂已傾巢而出。那堂主還有四瀆公主等三名女子,全都朝羅浮東北行去,一時半刻不會回返。”

“做得好!”

在屬下面前輕易不動容的南海水侯,聽得探馬來報,出奇的道了聲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