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當頭棒喝,未期煮鶴焚琴

話說就在四瀆猛攻驚瀾、亂流二洲時,為了瓊肜安危,醒言只得耐心陪她深居簡出,不去參與攻戰。只是,沒過得幾日,他便覺得這樣終究不是長遠之計。醒言琢磨著,與其任由那強敵在暗處窺伺,時刻準備下手,還不如想個辦法主動將這威脅消除。

不提醒言計議已定,自去暗中準備,再說那位害人寢食難安的雨師駿台。這位風姿翩翩的佳公子,自接到孟章嚴令,便加緊繼續他那誘哄之計。其實即使主公不說,那瓊肜和顏善笑、美口善言的可愛模樣,早已讓他刻骨銘心,又怎會因為失敗過一次便放棄。

況且,雖然失敗過一回,但也積累了經驗。當初確定瓊肜位置,還得潛行窺伺;經過上次一面之緣,特別還遭了小妹妹親手攻擊,那現在他要找出瓊肜的位置,已是大為容易。

於是,這幾天裏,通過他用心搜察,已經非常清楚地掌握了瓊肜的行蹤。這小妹妹,先是在四瀆新近攻下的九井洲呆了幾天,然後便移往神樹群島翠樹雲關,一直待到現在。想來,雖然九井洲重兵屯積,但畢竟剛經過一場血戰,差不多已成不毛之地,怎及得翡翠之海的芳洲如碧?自探知瓊肜到了神樹島一帶,駿台便暗自欣喜,覺得這好動的小少女到了這風光秀美之地,自然會耐不住出外遊戲。

果然不出駿台所料,瓊肜才到神樹島一兩天,便已敢跑到群島邊緣活動。再過得兩三天,小女娃活動範圍漸漸加大,有時向北三四十裏,有時向南二三十裏,已經不似起初那樣謹慎。見此情形,駿台心中暗喜,同時倒也強自壓抑,告誡自己越是到了這樣緊要時刻,越要謹小慎微,切不可輕舉妄動。

像這樣又耐心等待了兩三天,這一天駿台終於發現,那小女娃早上出門之後,在神樹群島的西北、西南周遊了幾回,將近中午時終於繞過星羅棋布的神樹洲,朝東南跑岔開去。在不到半個時辰裏,瓊肜雖然往來逡巡了幾回,但最終已走出上百裏地,離那大軍雲聚的神樹群島越行越遠。

這樣良機,駿台如何能錯過?英明神武的雨師公子當機立斷,立即離了冥雨海鄉,直朝神樹島海域急行而去。

在駿台決定躡足誘擒瓊肜之時,正是天氣晴和,海風和煦。碧藍如洗的天空中,一輪麗日明耀萬裏,將蒼茫的大海照耀得一覽無遺。在和風細浪中翛然穿行,偶擡頭朝四處望望,便見得湛藍的穹頂萬裏無雲,只有緊挨著大海風濤的邊際,在那天水之間綿延著一圈銀色的雲翳,在驕陽的映照下閃閃發光,如同毫光四射的玉器。

在這樣晴朗的天氣中運行,本應心情歡欣;只不過才等欣欣然行出百裏,儒雅非凡的雨師公子想到一些事情,便變得不那麽開心。

“唉,這戰局……”

想起當前的形勢,駿台便有些憂心忡忡:

“前幾天聽聞,連那樊川樊將軍也留下書信,掛冠離去——難道這戰局便糜爛到如此地步?”

九井洲主樊川那人,駿台深知他脾氣。雖然性烈如火,但他為人卻十分耿直忠正,即使前些年因小錯忤了水侯心意,被削去洲主之職,但看起來並無絲毫怨恨。這回南海戰事吃緊,水侯遍召舊部來助,擅能布陣的樊將軍不計前嫌,頭一個回來幫忙。只是,也不知他是否看透時局,聽說自前些天九井洲被破之後,他便留書一封,跟水侯道了個罪,然後便只身離去,不知所蹤。

“唉。”

駿台嘆了口氣,想道:

“連這樣粗莽之人也覺得事不可為,莫非主公此事真個不得人心?”

心中升起這念頭,一向從容柔雅的雨師公子也不由得有些煩躁,把手一揚,將身後那幾個一直跟隨飛舞鳴叫的白鷗應手打落,才得斂了心神繼續前進。

就這樣渡浪穿波,不到半個時辰的工夫,駿台便到了神樹島東南二百多裏的海域。漸漸接近神樹島,他便更加小心,速度也放慢下來。等靠近先前測算的瓊肜所在之處,駿台便停下來,仔細偵尋她現在具體何處。

只是,等到了這近前,他卻忽然發現那小妹妹行蹤忽變得飄忽不定,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反不像當初粗略測算時容易判定。

“唉,這瓊肜小妹還是那般貪玩!”

在神樹島外翡翠海中團團轉了幾回,每次都撲空;如此幾番之後,便連駿台這樣藝高膽大的不世仙客,也禁不住有些額角冒汗起來。幾番逡巡,他便不知不覺來到一片偏僻的海域。這處的海水顏色頗為特異,既不是南海大洋特有的蒼藍,也不似翠樹雲關中水泊那樣翠碧。方圓一二十裏的海面呈現一種純凈的鮮藍,比南邊的蒼藍更青,比北面的翠綠更碧,猶如一塊澄凈透明的碧藍寶石,嵌在南北兩端截然不同的海水中,偶爾隨著搖擺的風息向南北滑動,為兩端藍綠的海水調和出一種和諧的中間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