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幡然醒悟,自有煙霞送迎

“唔……”

身墮黑怖,二目如瞽;心魂俱震,不知何處。從來往來逍遙的雨師神將冥雨鄉主這回卻失手被俘。

不用說擒他之人正是醒言。

數日前,意圖斬草除根的四海堂主定下計謀後便立即去找雲中君,問問計策如何,順便看看能不能借條四瀆專捆犯人的刑具“縛神筋”。等他到了龍王大帳把想法跟雲中君一說,老龍君大為贊同,不僅送他一捆縛神筋,還特地拿給他一樣四瀆秘傳的寶物,“元靈鎖”。說起這元靈鎖,看樣子如同一團金色光影,中間有無數的金絲環轉波動;聽雲中君說,無論什麽神仙人物,只要被元靈鎖拿住,便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逃脫不得。只不過,有些尷尬的是雖然元靈鎖威力強大,老龍君得它之後卻沒用上幾回。因為這元靈鎖雖能扣人心弦鎖人元靈,卻有一樣致命缺陷,那便是要等它奏效,只有那被鎖之人身心神魂俱都毫無戒備,這時才能真正鎖住元靈。

因此,這元靈鎖實際運用便有些尷尬。對付普通人用它太浪費;對上那些真正強力的神人,卻哪怕這些人再是嬉笑放任,也絕無一刻真正毫無警戒。這樣一來,這名字嚇人的元靈鎖便高不成低不就,常年並沒什麽真正用處。

只不過,多年閑置後這元靈鎖今天終於碰上一位不拘小節的人物,醒言這誘敵之計,幾乎就像為這寶貝量身訂做,以至於當時龍君一聽便啞然失笑,立即記起這個空置多年的寶物。

略去其中緣故,再說醒言。這日設計先請瓊肜玩了玩她那捉迷藏的遊戲,將心懷不軌的神將引來;然後便由靈漪兒浪裏彈琴,分散這位愛樂成癡的雨師神將注意力;他自己,則如捕螳捉蟬的黃雀,肩扛著縛神筋手提著元靈鎖,小心隱藏在水底浪隙伺機下手。

就這樣算計了多時,果不其然,靈漪兒傾力彈奏時,那酷好音律的白衣神將聽得神魂顛倒得意忘形。見此良機,眼明手快的少年當即躥過去打出元靈鎖,將這神通廣大的雨師神擊拿在風波浪底。

當然,雖然老龍君先前曾跟他賭咒發誓,保證只需用元靈鎖一物便足以讓駿台魂飛魄散,不能反抗,醒言卻還是有些不放心,見駿台跌倒,趕緊又揮開堅韌無比的縛神筋,橫一道豎一道將駿台綁得嚴嚴實實。

此後,等元靈鎖起初閉人五靈六識的效用過去,被五花大綁的駿台雙眼漸漸也能視物,便終於看清那位無恥偷襲之徒的真面目。

“是你?!”

雖然和預想中一樣,駿台看清後仍忍不住氣急敗壞。

“是我。”

和他惱怒相比,那得手的少年卻居高臨下,袖著雙手,一臉嬉笑著俯瞰他說道:

“怎麽雨師公子沒想到麽?”

“哼——”

仰面八叉四腳朝天的雨師神將剛想反唇相譏,忽又見頭頂的藍天白雲中伸出一個小腦袋,瞅了自己兩眼後便急急跟旁邊少年指證:

“是他是他!就是他上回想騙我!”

“嗯!我知道他。這回他跑不了!”

“無恥!卑鄙!”

聽醒言兄妹倆這一對答,任駿台再好涵養也不由惱羞成怒;到了這時節他還是不怪瓊肜,一腔怒火全直朝醒言發泄:

“好,好!張醒言,聽幾月來的傳言,你也算個人物!可是今日一見,你明裏設局暗中下絆,這樣小人行徑可是一方雄主所為?你可知道,大丈夫生天地間,無信而不立!”

雨師神本就口才便給見識卓絕;此時平生頭回被擒,氣急敗壞之時口才更是犀利。只不過論到口才,醒言倒也不輸於他。幾年的市井生涯莫說現在這樣,就是再不利的情形他也能無理攪三分。因此見雨師神暴跳如雷,又拿大義責自己,醒言絲毫不介意,只哈哈一笑,便毫不客氣地接口反詰道:

“怎麽?你覺得無信而不立?錯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曾聽說過,‘義之所在,不必信也’。再說你今日所為是大丈夫麽?你不知你現在躺臥之處離我們神樹島大營有多遠?我們請你來了麽?再說了,‘非禮勿聽,非禮勿視’,四瀆未出閣的公主在此地彈琴抒意,你這男子如何敢偷聽?還敢靠近在她面前手足亂舞,莫非你欲行不軌?”

“……”

駿台從沒想到還有人能這般無賴;明明是他被害,卻說得好像理虧的還是他自己。溫文爾雅的雨師公子哪遇過這樣的人?當即就氣急攻心,張口結舌,一時竟忘了回擊分辨。

正在這時,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嗓音清澈柔美,略含著笑意說道:

“醒言,你別這樣損人家了。其實還好啊,這人聽得我琴歌入神,起碼識貨,應該不會壞到哪裏去。”

“哈~”

聽公主說話,本來一臉不屑的少年忽然正了神色,在駿台眼前朝那個聲音響起之處躬身行了個禮,然後轉臉,雙手如同抱物,虛空朝上一舉,便將原本橫躺的雨師公子一下子豎起來。此後駿台雖然依舊渾身無力,但畢竟不必仰著跟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