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奇緣仙偶,二月春聲流夢

劍求一人敵,煙中萬慮冥。

——佚名

“卑穢妖獸?”

一望籠中小獸,忽然之間醒言只覺得渾身血氣上湧,好像突然被人勒住脖子,喘不過氣來!只不過一瞬間,他心中已轉過無數想法。

“王母大神,不知……”

急智逼出的許多說辭,當醒言望了望西王母的臉色,已到嘴邊的話兒便突然和舌頭一起打了結。稍微定了定神,他便摒棄一切繁文縟辭,五體投地,匍匐在西王母面前。他以頭杵地,在寒涼的冰晶地面上“砰砰”磕了幾個響頭之後,擡頭懇求:

“王母容稟,您說的這籠中小妖,實則曾於我有大恩。不知王母如何才能將她縱放?如若可以,小子願舍這一身仙爵神位,換得她性命!”

“……”

高高在上的王母大神,聽得醒言此言,倒有些詫異。星眸曼轉之際,倒忍不住望望遠處那依舊在天空繽紛散花的裊娜仙女,心想,是不是場面還有什麽參差,壞了這少年興致。

一念閃過,她便笑著對長跪在地的少年說:

“張神君,罷了,你也不知這西昆侖規律如山……念你初登仙祿,本座倒也不妨網開一面。這樣吧,要救小妖,倒不要你什麽仙爵神位;你只須跟我鬥法一場,若是能捱過半刻,我就不妨饒了這小妖一命。只是——”

說到這裏,那一向神色春風和煦,便連發怒也是光明正大的西王母,臉上神情卻忽然變得有些古怪。此時醒言全神貫注,自然不會漏過這異樣表情。

“只是什麽?”

醒言心中奇怪,正想要問,卻只覺得這膝下的大地忽然震動起來!

“轟、轟轟、轟轟轟……”

一時間天搖地動,眼前的景物好像突然都動了起來。

“難道鬥法開始了?!”

一念閃過,醒言正要戒備,卻忽見那雍容出塵的王母側耳向西方聆聽,對他不再理會。見得如此,醒言也情知有變,趕忙也轉臉面向西方細看——這一看,他正是大吃一驚!

原來,此時那懸圃西天邊一直如亙古恒靜的連綿雪山,這時忽如活了一般;原本靜靜反射太陽光芒的玉嶺雪脈,隨著膝下這轟轟地顫動,如一道道銀蛇舞動起來。好像只是在須臾之間,那大地山川相互擠軋,全變了原來模樣。一點清脆的響聲,又從群山深處生發,轉眼便擴展成了千山萬川之間的協奏,猶如千軍萬馬,轟然不絕,越響越大。在這劇烈宏大的響聲中,千萬團雪塊從棲身了千萬年的巖脈上脫離開來,前仆後繼地砸向它們面前無盡的險坡深淵。

雪崩了!無數皴皺的雪塊雪面,反射著燦爛的陽光,崩騰剝離,飛落如雨。一時天地間有如破碎了千萬片鏡子,千萬道華光散射四方,刺眼若盲。

“難不成昆侖也有天災麽?”

轟然雪崩中,醒言如此想。一念未了,他便聽得那有如雷車橫奔的雪崩聲中,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大吼:

“王母!”

“你要鬥法?何須找旁人!”

低沉的吼叫從崩塌的雪山滾滾而來,如悶雷般落在這景氣祥和的閬苑懸圃,頓時震得那祥雲支離紅霞破碎,混亂不堪!那些在天空曼舞逍遙的散花仙女,沒有被先前的雪崩嚇倒,在聽得這聲沉悶的吼叫之後,卻驚得從天空紛紛掉落,四散奔逃!

“哈~”

也不知那是何人,卻見得西王母仰天一笑,裙帶激風,朝西天傲然說道:

“大鵬明王,自你與天地生,便在這昆侖西天為尊——怎麽突然便厭倦,想去寂滅之方?”

王母溫文爾雅,此時說話卻無比狠辣!

“哼……”

王母一言落定,一聲悶哼又如巨石般從西方砸來,緊接著便是一連串滾滾長笑,伴隨著豪壯的話語震蕩在雪山玉圃之間:

“西王母,你倒傲氣!說起來,瓊肜小侄女那輪回盤,本王還沒去過,就是想去遊遊,又如何?倒是你西王母,我大鵬幾萬年來數番挑戰,卻不肯與我動手。以前以為讓我,今日一看,卻嚷著要和一毛頭小兒鬥法——你羞也不羞?”

“呵……原來如此。”

西王母聞言微微一笑,對著西天說道:

“雪山鵬王,那便請了!”

如若一聲奇妙的咒語,西王母這聲應承話音剛落,那西方天邊動蕩不已的雪山便忽然隆隆行動,一個個好像雪盔玉甲的巨人,從大地中倏然站起,吹著寒風的號角,舉著冰川的槊矛,轟轟隆隆著朝這邊走來。在這些雪山巨人身後,天地間又是光華大盛,仿佛驕陽落在那雪山之後,將那邊照得熾白一片。轉瞬之後,奇異的巨人神兵便前仆後繼沖到懸圃近前,仰望它們那巍峨龐大的身軀,無論哪一個奔壓過來,都能將這白玉閬苑冰晶懸圃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