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獨君妄尊位 萬人效癡狂

道家說“入靜”或者佛家說“禪定”,究竟是什麽樣一種狀態?門外人談論起這個問題,往往都有一個誤解,認為是坐在那裏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知道的一種無意識狀態,有人還套用了西方心裏學的很多描述去解釋。其實情況完全不同,不論是“靜”還是“定”,意識都是清醒的,而且定境越深,意識會越發清醒。

常常聽見有人說某某老和尚功夫厲害,可以打坐睡覺,這接近於胡說了。因為靜坐和睡覺完全是兩回事,人是在意識的清醒狀態中,並非昏沉不覺,也並非無知無欲。當然“定靜”的狀態有很多種,尤其是佛家的講究更加復雜,大家最常聽到的就有四禪八定。關於入靜調心的功夫,風君子一開始教我的是《莊子》中的“心齋”和“櫻寧”,但我沒有體會到最後一步“坐忘”。因為尚雲飛插了一手,他教我止心隨息,幫我滅動觸,我定坐中進入了“初禪”境界。

此後風君子再沒有專門跟我講過如何入靜調心,只是一步步教我丹道中每一層境界的心法與口訣,而在這每一層境界中入靜時的精神狀態都是不一樣的,只是沒有刻意起一個名稱去描述它而已。也許它的復雜程度不亞於佛門的四禪八定,但修丹道並不刻意強調,只在個人的體會。

同樣是打坐,不同的人可能處在完全不同的意識狀態中,這一點別人根本看不出來。比如有人可能斷絕了一切外緣的幹擾,意識是內在的心性光明;而有人可能是身心內外了無分別,忘記了自己只存萬物;有人可能是一片純凈,能知道周圍和自己發生的一切,但是留不下任何痕跡。

而我現在就處在一種非常特殊的靜坐狀態中。我正在菁蕪洞天的竹舍中打坐,感受到的是身心內外了無分別。既然已經到金湯境界,元神與識神合一,就無所謂斷絕外緣向內收攝,這是一種我就是我的感覺。我只覺得天地萬物與我一體,我是萬物之一,天地也不是天地,它與我一體開盍。(徐公子注:這種狀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但此時只是定坐中的一種感悟,並非真正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這一點後文中還會提到。)

進入這一定境,只覺得周身的神氣波動與外物一體,不再有分別界線,不僅僅是相互感應而已。然後才知道什麽叫作精華內斂?因為我起身離坐的時候,清晰的感受到金丹大成之後純凈的身心,神氣的收發與識念一體,一念之間收了渾身的光環,我看上去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本原之人。風君子沒有騙我,這金湯的境界體悟成熟之後,這周身光環倒不是什麽大問題,想收也就收了。

我並沒有繼續住在紫英姐家中,而是回到了學校。紫英姐非說我原來的鋪蓋舊了,應該換一套新的,就讓我把好準備的那一套新被褥拿到了學校。我想了想,並沒有把這些東西放在宿舍裏,而是拿到了菁蕪洞天的一間竹舍當中。我既然要把此地當作修行洞府,當然要做好安營紮寨的準備,有時候就在這裏過夜不回去了。一連幾日,我都經常在菁蕪洞天中打坐修行。“金湯”境界已經了然純熟。

……

接下來幾天風平浪靜,可以說非常平靜,平靜的都讓我自己有點不自在。剛剛經歷了那麽多事,一下子好像又什麽事都沒了。紫英姐和阿秀還是照常經營面館,沒有修行人在我身邊出現打擾。如果說唯一有變化的那就是柳老師,柳老師現在看見我的時的眼神和以往明顯不同,每次進教室的時候都對著我輕輕的點頭,這個動作只有我知道是在和我打招呼。

最氣人的是風君子,我一直在等他傳我破妄功夫,可是他就像沒事人一樣,每天照常上學放學,就像忘了這件事。我等了三、五天,終於等不及了,這天放學的時候,我讓阿秀先回面館,而我在西門外堵住了風君子。

“幹什麽?找我有事嗎?有事快說,我還要回家吃飯呢!”

他居然是這個態度,我也不好發作,只有陪著微笑問:“風君子,你最近有時間嗎?”

風君子看著我,表情似笑非笑:“那要看什麽事情了,有好處我就有時間,沒好處我就沒時間。”

他的話中有話,我聽出來了,還是主動一點吧:“我想請你出去喝酒,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空?”

風君子:“我什麽時候都有空!……你這小子,說好了每月請我喝頓酒,現在都十月份了,怎麽還沒動靜?是不是有事求我等著急了才想起來?”

“不是不是,我早就想請你了,只是前一段時間事情太多……”原來這小子還記著,當初他聽說我有“津貼”之後,就要我每月發了錢請他一頓,這個月還真沒請!看樣子答應高人的事情,還真不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