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癡兒加封雲騎尉 孝朗進爵南魯公

熟悉征戰的人都應該清楚,做為主帥要掌握全局,不能以局部之勝負來評判,沒有裴行儉設計穩住阿史那伏念,哪有程務挺奇襲之功?況且現在廷議封賞,裴炎卻開口訴說主帥過失,連梅孝朗都覺得奇怪。令他更奇怪的是,皇上並沒有貶斥裴炎,下旨只封裴行儉為聞喜縣公。

聽封之後梅孝朗看了裴炎一眼,心裏突然明白了一些,恐怕裴炎早已得到過皇後的暗示,所以才會那樣說話。裴行儉在軍中影響太大了,有很多手握軍權的大將都出自他的門下,這次出征獲勝如果再加厚賞,威望無以復加,有功高震主之嫌。目前皇上年高體弱,朝堂大位即將更叠,裴行儉如手握兵權,屆時擁立新皇也需要得到他的支持。皇後不希望看見這樣的局面,現在就想削裴行儉的權,只能讓裴炎蹦出來,找一個不是借口的借口。議完軍功之後,又開始商議如何處置俘虜,果不出梅孝朗所料,裴行儉的意見被駁回。

這次征戰大勝,主要是因為裴行儉設計讓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兩部自攻,伏念被逼無奈聽從裴行儉的命令,突然倒戈將溫傅擒獲,一起到軍中獻降。如果不是這樣,就算大軍能獲勝,那也至少要多付出上萬將士傷亡。在回朝的路上裴行儉就已向伏念保證,屆時留他一命,自大唐開國以來,還沒有殺戴罪立功降將的歷史。

裴行儉請皇上留伏念一命。結果裴炎又奏道:“伏念本無降意,只是被程務挺劫走妻子輜重,窮途末路無計可施。況且他是反復無常小人,先前已用詐降之計敗曹懷舜大軍,今日不殺終為後患。那突厥作亂已久,正應斬其酋首以震懾,揚我天朝國威。”

皇上從裴炎計,將伏念與溫傅一並處斬,這一番朝堂爭鬥裴炎占盡上風。伏念死了,裴行儉失信於人,對他的威望也是個很大的打擊。事後據說他私下裏嘆道:“我欠伏念一條命,邊關恐怕還有禍事。”裴行儉退朝之後就上表交出軍權,稱病不出,而程務挺被任命為右衛將軍,與裴炎的關系變得十分親近。

梅孝朗也覺得暗暗心驚,裴氏同宗尚且不能相容。這位嶽父裴炎夠狠的!如今聯姻共進退,還不至於有大沖突,但同朝為相,將來如果有什麽利益分歧威脅到對方的地位,恐怕裴炎也不會顧忌翁婿之情。從這時起,他對裴炎也起了疑忌之心。

退朝之後,梅孝朗還未及出殿,宮中傳旨皇後召見。皇後擅招大臣於禮法有些不合。但近年來這對於武後卻很常見,梅孝朗只得隨著太監去了。

在鳳儀閣中見到了武後,一番行禮已畢,武後擺手道:“南魯公,請坐吧。”需要解釋一下,在宋代以前,宰相與皇上議事是平起平坐的,在皇後面前自然也有座位,不像後來的辮子戲中那樣跪著或站著。直到宋太祖趙匡胤有一次趁著宰相起身,突然命人撤走了宰相的座位,從此之後臣面君就只能站著說話了。

梅孝朗擡眼看清了武後,許久未見,發現這位皇後出落得更加妖嬈明媚了。只見她眉含秋水,面若朝霞,寶簪高挑雲鬢照人,身段婀娜容顏絕艷。論年紀,武後也是年近六旬之人了,比皇上還要大四歲,看上去卻姿容不讓盛年,而剛才在朝堂上見到皇上李治,五十出頭就已面色晦暗老態龍鐘。

宮裏宮外早有傳言,說這位武皇後是吸人元氣精髓的妖魅,梅孝朗當然不會聽信這種荒誕之說,但心中也暗自猜測皇後武氏是一位修行高人,而且修為深不可測。坐下後問道:“皇後特召微臣,有何懿旨?”

武後:“本宮並無特旨,南魯公征戰而回,為國立下大功,特當面慰問聊表心意。去年太子謀亂,公亦因此貶出長安,我知你無辜,心中可曾有怨念?”

梅孝朗在座上躬身答道:“不敢!太子坐罪,臣為長安留守亦有失察之責,此番戴罪立功,要感謝皇上與皇後的信任。”

武後笑了,笑聲如少女般輕柔悅耳:“你這麽想就好,沒有讓本宮失望。”笑聲剛起轉眼又成一聲嘆息:“自古帝王家事總多糾葛,比之世間百姓,父母憂心更甚啊。”

這句話讓梅孝朗不好答,只能接著聽她說,只見武後話風一轉又問道:“我聽說你有一子臥病多年,最近怎樣了?”

梅孝朗:“那是亡妻柳氏之子振衣,患失魂症十二年,去年被神醫孫思邈救醒,日前已無大礙了,多謝皇後掛念臣的家事。”

武後面帶微笑,輕起貝齒:“那我要恭喜你了!聽說你前妻亡故,又續娶了裴家小娘子,有幾個兒子?”

皇後竟然和他拉起了家常,而且特意提到了他與裴炎聯姻之事,梅孝朗心中疑惑但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有三子二女,長子振衣遠在蕪州養病,次子振庭為裴氏所生,三子振冠為側室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