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妖火焚情春夢殘 第十六章

水流雲在,羞看月到風來

“他們兩個是?”

雖然月嬋並沒見過王玉娥、陳文炳二人,但從之前張牧雲講述的事情中大約也猜到一兩分。這兩個渾身淋水、滿面飛灰的男女,大概就是張牧雲所說的那罪魁禍首了。

“王玉娥!”

此刻張牧雲也不用回答月嬋問題,他直接便對那個歪倒在池塘石邊沿的女子大喝一聲。這時,大王莊中仍有余燼,野風從原野吹來,時時鼓起火苗,呼呼作聲。伴隨著風聲火響,張牧雲這聲喝叫極有威勢。被他一叫,無論王玉娥還是陳文炳全都一抖,王玉娥動了動嘴,想說什麽,卻被離她不遠的男子搶先。

“仙爺別殺我!”

以往嘲風弄月看似風流倜儻的陳公子,這時卻像被抽去脊梁骨的喪家狗,努力往前跪爬了兩步,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哀聲求懇道: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以致冒犯天威,求您慈悲為懷,放了小人一馬,從此在家吃齋念佛,再也不敢胡鬧害人。”

到這時,陳文炳心膽俱裂,滿嘴哀懇求饒,誰知男兒破膽,那女人家心腸卻是依舊硬如鐵石。見他這般哀求,那王玉娥卻厲聲打斷他的話:

“文炳,你求他作甚麽?看他傷人無數,就是妖魔一流!我倆與仙家合謀,有什麽錯!”

聽她如此嘴硬,張牧雲嘴裏一言不發,心下卻是頗為慨嘆。這王玉娥,已到了這般田地,竟還不知悔改。也不知她是否是真個蛇蠍心肝、生性涼薄,還是只是婦人家見識,久居於深閨以致不知天高地厚。

張牧雲感慨,沉吟不語,那邊陳文炳卻著了忙。此刻在他心目中,張牧雲便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就這樣情勢下那王玉娥竟然還不知輕重出言挑釁,立馬便把這浪蕩公子給嚇壞了。王玉娥才把狠話說完那陳文炳便急了起來,嘶聲叫道:

“閉嘴!賤人不知死活。仙爺、仙姑——”陳文炳又死皮賴臉爬進兩步,一轉臉,指著那邊女子扯白了臉喊道,“兩位小神仙明鑒,今兒這事本來不關我事,皆因那賤人勾引,才讓我鬼迷心竅作出這樣不法事體。求兩位仙人看在我被哄騙的份上,就饒我一條狗命,只把那罪魁禍首的小賤人給殺了!”

“……”

聽得二人對答,張牧雲一時竟有些發愣。他這輩子活到今天,還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情形。

張牧雲一遲疑,月嬋卻著了急。對這定國公主來說,最是嫉惡如仇,以前無論什麽達官顯貴只要稍不如意,輕則拳打腳踢,重則蹲監坐獄,何況今天碰到這兩個真正該殺的貨。因此她見張牧雲愣著不說話,便著了急,跟他叫道:

“牧雲你還猶豫什麽?有句話你聽說過沒?‘心慈手軟留禍患’!這兩人陰毒害人,罪不容誅,難道你還有什麽惻隱之心麽?”

這定國公主哪有什麽顧忌,當即便決絕說道:

“好!既然你要手下留情,那此事就由我代勞!”

還在說話當中,在場眾人只聽得蒼然一聲,轉眼這少女手中便憑空生出一支寒光爍爍的冰棱,鋒銳如錐。她一邊氣急說話,一邊便握著這根冰錐便朝那二人奔去。

“月嬋回來!”

至此,張牧雲嘆息一聲,朗朗說道:

“我張牧雲磊落男兒,何由讓你一個女孩兒家為我的事手沾鮮血?”

說罷,張牧雲吐氣揚眉,對這那個挨近的浮浪公子叫得一聲,“禽獸”,擡起一腳就把他踢回王家小姐附近。然後他一振青衫,便見那二人身後的一池春水忽然暴漲,刹那間沖起一人多高的浪頭,將塘邊二人倏然卷沒。爾後,只聽得哢哢作聲,在一連串塘水急速凝結的聲音之後,眼前這池塘中便連人帶水很快凝成一整個巨大的冰塊。王玉娥、陳文炳這兩個心腸歹毒、為一己之私欲置無辜之人於死地的惡人,終於連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便被冰封在池塘裏,就此身亡。

當整座花苑池塘凝成一個寒光耀然的大冰塊時,張牧雲默默看著,沉吟半晌,便轉過頭來說了一句:

“我們走吧!”

“嗯。”

在周邊火光的映照下,此時月嬋看見張牧雲臉色鐵青,於是雖以公主之身一時也不敢拂逆,乖乖地跟在他身後,足步如飛,轉眼離了這攪起一場偌大風波的是非之地。

遠離了煙火彌漫的莊戶廢墟,向東南大約奔出十多裏,便見得眼前的景物漸漸清明。月嬋偶爾擡眸望望,便見得一彎如鉤的夜月,正熒熒然懸在南邊天上。銀黃色的月牙照亮了周邊的天空,讓它的周圍宛似成了一片空明的圓形清潭。空月之潭中的水光瑩瑩發亮,那些絲絲縷縷的雲彩流離在其中,被襯托得格外顯眼鮮明。它們浮動遊移,灰灰暗暗,就好像漂浮在水中的一綹綹水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