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 何以處置陳芝雲?

府上的氣氛,沉寂到了極點。

鄧隱有心為陳芝雲開口,但看了一眼,也察覺了太子此時的震怒之色。

他數十年來,不僅是戰場上的大將,也是朝堂上的臣子,對於揣摩聖意,並不陌生。

在這個時候,就算是與他親近之人,他都不可再輕易開口,何況與他一向不合的陳芝雲?

此時開口,極大可能便會觸怒太子殿下。

鄧隱沉默了一下,旋即問道:“太子言下之意如何?”

“還能如何?”

太子看向鄧隱,沉聲道:“陳芝雲此行,形同造反,且證據確鑿,你覺得應該如何?”

鄧隱頓了一下,道:“陳芝雲在白衣軍中,威望極高,他若真有反心,著實是極大隱患。雖說老臣對於麾下將士之勇悍,向來引以為傲,但也不得不承認,他陳芝雲練兵之才,舉世無雙,這白衣軍利若尖刀,當真不易拿下。”

白衣軍盡管人數不多,不能滿萬,然而利若尖刀,一般軍隊哪怕數量甚眾,也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罷了。

真要將白衣軍覆滅,以梁國此時戰事之後的處境,便只能以數以十萬計的軍隊,將之團團圍困,如同掩埋一般,將之徹底圍殺。

但白衣軍行止如風,對於風吹草動,亦是極為敏感,想要將之圍殺,並不容易。

太子殿下低沉道:“鄧將軍可有主意?”

鄧隱默然片刻,道:“要滅白衣軍不易,更何況,白衣軍畢竟是梁國的白衣軍,這是梁國的利刃,與陳芝雲應當區分開來,不應盡滅之。照老臣看來,此次陳芝雲擊破蜀國京城,立下大功,太子急於收攏蜀國,尚未封賞,便以此事,命他進京聽封。”

太子殿下聞言,略微點頭,道:“鄧將軍所言,正合本太子心意。”

既然是進京聽封,自然也不可能將白衣軍盡數帶來。

陳芝雲進京聽封,身旁護衛必然不多。

要將這個文弱書生拿下,絕非難事。

只是,陳芝雲乃是文士出身,且精於行軍打仗,對於諸般算計,十分敏感,真要將之拿下,絕不能魯莽,須得細細布置一番。

鄧隱沉吟道:“若要布置一番,為求妥當,最好是要請文先生定計。”

太子殿下略微搖頭,道:“文先生請命去往蜀國京城,替本太子料理蜀京諸般雜事,暫時不能歸來。”

鄧隱聞言,心中忽然震了一下,似乎抓到了什麽,但卻又變得一片空白。

太子殿下略微揮手,道:“文先生不在,但是要召陳芝雲進京,也非難事……我梁國人才無數,本太子麾下謀士眾多,雖無文先生定計,但他們也非愚魯之輩,今夜便集思廣益,命人細細定計。”

鄧隱心中稍沉,想起那個與自己明爭暗鬥無數年的對手,一時間竟然沒有多少歡喜。

頓了一下,鄧隱說道:“若是可以,還須暫留陳芝雲性命,用以安撫白衣軍,避免叛亂。”

太子殿下微微點頭,道:“關於這點,本太子已經細想過了。”

說著,他深深朝著鄧隱看了一眼,眼神十分復雜。

同樣是領兵,鄧隱麾下數十萬大軍,而陳芝雲不過數千之眾,然而,相較之下,數十萬大軍如同魚肉一般,那數千白衣軍,反是一柄利刃。

如今要制衡這數千人,舉國之力,竟然也頗是小心翼翼,當真令人覺得十分可笑。

在這一瞬間,這位太子殿下對於鄧隱,忽然生出了幾分失望。

鄧隱擡頭看了一眼,盡管太子眼神十分隱晦,但他並非不能察覺,只是心下卻也無奈苦笑。

陳芝雲練兵之能,舉世無雙,千古罕見,實如神兵天將一般。

雖說數千人之眾,終究有限,但卻足以成為國之支柱,而在敵方那裏,則如尖刀一樣,橫沖直撞,無可匹敵。

他深吸口氣,道:“白衣軍是一回事,但老臣顧忌的,還有北方元蒙。”

太子殿下瞳孔一凝,看向鄧隱。

只見鄧隱低沉著聲音,說道:“北方元蒙,橫掃八百部族,盡數降服,已空前盛大,足以威脅中土……而那一位祖輩出自於中土的東天神將郭仲堪,橫掃無敵,勢不可擋,老臣雖然一生行軍打仗,從不驚懼,但畢竟是老了。”

他這般說著,竟有一種令人感到悲哀的味道。

太子看著他,只見自己器重的這一位老將軍,已是頭發花白,老態畢現,再無當年霸道鋒銳之氣。

鄧隱嘆了聲,道:“盡管老臣絕不自認輸於他人,但事關中土興衰,關乎梁國勝敗,關乎無窮黎民百姓,此事卻是不容老臣為了一點心氣而去逞強,畢竟年紀到了這裏,終究是老了……”

說著,他微微躬身,施禮道:“郭仲堪與陳芝雲齊名,二者本就忽有忌憚,而在朝堂之上,軍隊之中,市井之間,這兩人名聲俱是極為強盛,常被用來比較。倘如郭仲堪領兵而來,而梁國與之齊名的陳芝雲卻已亡故,那麽在氣勢上,梁國便先弱了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