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滿月(第2/2頁)

許仙這才明白,這人為何如此在意自己的評價了。至於“名聞天下”,猶豫許仙不愛看戲聽曲,卻沒聽說過。他卻不知,這位廖園主還真是個名聞天下的人。卻並非因為詩詞出名,而是因為撰寫了諸多戲劇小說,文名遍於海內。

而且他精通詩文,度曲,飲饌,園林,種植,服飾,頤養乃至房中之術,經常遊走於巨富之門,而被奉為上賓。雖然並非科舉出身,卻頗有些傲公卿,傾王侯的姿態。

算是個極為自負的人,如今忽然被一個後生小子說自己編寫的曲目不行,哪有不怒的道理。但對於“漢文”這兩個字有些耳熟,皺眉問道:“金二公子,你說他是何人?”

許仙拱手道:“在下許仙許漢文,方才言語無狀,多有冒犯,還請廖園主多多包涵。”畢竟當著人家的面說人家寫的東西不行,讓誰聽了也得怒。

廖秋將“許仙”兩個字念叨了一遍,訝然道:“你就是許仙?”都是文字中人,對於許仙兩個字,他當然聽過,乃至那一首首膾炙人口,雅致非凡的詞句,都讓他欽佩不已,常常想著要見上一面。

但文人相輕,如今見面又被批評,當然拉不下臉來套近乎,而是板著臉道:“許公子的詞句做的固然是極好,但是戲劇同詩詞大有不同,不該胡亂議論。”

當世的詩詞還是文壇的主流,戲劇小說雖然膾炙人口受眾更廣,但總是登不得大雅之堂,投身其中的文人墨客也就很少。卻讓廖秋更為自負,自認是這一行當的狀元魁首,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

被稱為胡亂議論,許仙也不惱,又賠了個禮。卻同金聖傑說起關於醫書的事,他的醫書編完之後,總需要有書局來出版,金家是江南巨賈,應該有這方面的業務,正要請他來幫忙。

金聖傑笑道:“這你卻是找錯人了,廖園主的布衣書局正是天下第一的書局,書店更是遍布天下。你無論編成了什麽,請廖園主來出版是再合適不過了。”金家雖大,也不可能什麽生意都做,單這書局就是比較特殊的一種。

許仙不由望向旁邊的廖秋,道:“廖園主,在下最近編寫了一套醫書。”

廖秋疑惑道:“醫書?”他還以為許仙要出詩文集,沒想到竟然是醫書。

許仙解釋了一番,廖秋才信了,卻道:“這自然是沒問題,只是在下有一個要求,想聽聽公子對曲劇的見解,若能做上一闋,那就更好了。”顯然對方才許仙的話還是耿耿於懷。

此時即將開宴,戲台上的曲目也暫時告一段落,只等宴罷再開唱,眾人都將目光投過來。許仙嘆一口氣,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幾句,廖秋上前一看,不禁臉紅了一下。上面寫道:“南畝耕,東山臥,世態人情經歷多,閑將往事思量過。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什麽?”

此曲出自關漢卿之手,取的是南呂·四塊玉的曲牌名。暗含勸諫之意,讓這位廖園主稍息了這賢愚之心。

廖秋體會到這層意思,又想起方才的許仙的表現,雖然年紀輕輕,卻謙恭忍讓,頗有君子之風,倒是自己咄咄逼人,受不得一點批評之言,顯得小家子氣了。而且觀這一闋小令,言辭簡明平實卻又別出慧心,端的是大家風範,只是沒瞧出許仙竟也是此道中人。

卻不知關漢卿乃元曲四大家之首,如李白之於唐詩一般。而當世“曲”這一門還沒真正發展起來,如何能於這後世大家相比。

許仙寫罷,又隨手拭去,沖廖秋微微一笑道:“廖園主,這能算數吧!”

廖秋知他有顧全之意,亦收了矜傲之心,點點頭道:“當然算數,我們入席吧!等下還要請教作曲之道。”

許仙笑道:“也要談談醫書。”

廖秋也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二人攜手入席。彼此只是一時誤會,而且又是許仙冒犯在前,那便結仇不如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