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曲聖(第2/3頁)

這是國家的失敗,是弱者無奈的低頭。讓我們覺得花上幾百塊坐在裝飾歌劇院裏聽我們聽不懂的歌劇,比在公園裏聽老人拉著二胡唱一聲:“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更高雅一些。誰感動了我們,只有自己心裏明白。若連這點感動也消失了,邯鄲學步的人們,還能剩下什麽呢?

至少在有些方面,我們可以不用低頭,不用學習。可以不用靠外國人來標榜中國人,可以指著《哈姆雷特》說“這書的作者號稱是英國的關漢卿。”

有的東西要放低姿態去學習,有的東西要平等的交流,而有的東西,不妨挺起腰板,拍拍胸膛道:“這就是我們的。”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固然是沒有錯,但若非要處處以石的標準來衡量玉的價值,只能是可鄙而且可笑的。

許仙不由想到,在這個世界,大概不會有元了吧,唐宋元明清都一概沒有,但定然會有另外一些同樣好甚至更好的文化作品產生,照耀著後人。他像來自另一個次元的訪客,攜著那個世界的文化精髓,說要“傳播文化”就顯得矯情了,他現在只想著換一點銀錢回來,把那本醫書寫完。

隨後許仙同借著其中的一些唱詞,同廖秋說了《竇娥冤》的大概內容。當然,一些與朝代相關的東西全都改掉了,統統改做前朝。不過其中相關的東西並不多,所以並不影響全文的情境。

主席上坐的都是蘇州本地的大士紳,算來只有陳知府,許仙,廖秋三人是外地人,陳知府自然是眾星捧月,雖然也有人想同許仙和廖秋搭話,但他們二人正聊的火熱,卻讓他人插不進嘴來,漸漸的就顧不得他們,倒讓他們落得個清靜。而陳知府亦不欲同許仙又太多的交際,見此情景,心中反而松快了許多。

廖秋聽著許仙所言,初時尚不在意,但愈聽眼睛愈亮,慢慢被帶入那曲中的世界,隨之憤怒歡喜。

待許仙輕聲吟到全書的高潮,“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盜跖、顏淵?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哎,只落得兩淚漣漣。”

廖秋竟情不自禁跟在唱詞打起節拍來,臉上既是贊嘆又是哀婉。贊嘆此曲此詞之精,哀婉曲中人物的不幸。待到許仙說道竇娥沉冤昭雪,才又漸漸飛揚起來。席上之人連連側目,他自沉浸在曲中的世界。

待到許仙吟完最後一句:“今日個將文卷重行改正,方顯的王家法不使民冤。”竇娥沉冤得雪之時。

廖秋猛地一拍大腿道:“好!”此聲音響亮,廳中為之一靜,眾人一起看過來。廖秋卻不管不顧,滿臉激動的拉著許仙的手道:“許公子,不,許賢侄,不,賢弟賢弟啊,真是一字千金,一字千金啊!你要多少,為兄買啊!”

許仙還是低估了這一曲《竇娥冤》對於廖秋的殺傷力,或者是今人低估了古人對於這傳世經典的感受。清咳兩聲,拍拍廖秋的肩膀提醒道:“廖園主。”

廖秋這才回過神來,先對著知府大人行了一禮,道:“知府大人,在下酒後失態,勿望包涵。”天知道他自入席,不過隨眾喝了幾杯,但此刻滿面紅光的模樣,倒真似喝醉了。

陳知府道:“沒關系,沒關系,大家繼續吧!”

酒宴繼續,廖秋卻對許仙道:“賢弟,我們到外面談談吧!”許仙自然無有不可,二人就借如廁之由,到了堂外。

金聖傑坐在次席,看著二人走出去,心中當真是有些滋味復雜。這廖秋也是一代文字大家,平日傲氣的很,同許仙相見還不到半個時辰,不知被許仙施了什麽法術。幾十歲的年紀,竟然拉著許仙的手,“賢弟賢弟”的叫了起來。而對著自己,客氣的時候就叫金二公子,不客氣的時候就叫金二小子。不明白啊不明白。

許仙同廖秋來到屋外,廖秋先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道:“世上若無君,安得此妙曲。”

這是真正的“折服”,不是依靠權力或者暴力,而是拿出最好的東西給最精通的人看,是一流的詩人面對李白杜甫時的感情。就算許仙已經做得了那無數的名詞佳句,卻只能讓廖秋佩服敬佩。而如今憑一曲《竇娥冤》足以,因為廖秋面對的正是“曲聖”關漢卿。

許仙還了一禮,笑道:“還入得法眼,不知能夠沽價幾何?”

廖秋豎起一只手指,道:“一千兩。”許仙微微有些失望,但也覺得差不多了,畢竟自己也沒花什麽功夫,一千兩白銀也算不少了。正要答應,卻聞廖秋繼續道:“黃金。”

許仙一訝,雖然不知道時下金銀的比例,但是絕對超過一比十的,這廖秋竟然拿得出一萬多兩白銀買一篇曲子,也真是富貴中人。卻不知曲不同於詩詞,詩詞做的再好,也難有商業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