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哪一個

看見李雲心的神色表情,劉老道意識到心哥兒……又在計劃、圖謀些什麽了。

他並沒有什麽大志,只是在跟著李雲心走、卷進很多是非。但即便到了今日也並不覺得後悔,反而慢慢覺得……

唔,似乎還不錯的。比起從前的那種日子,心裏要舒服很多。

因此他便放了心:“那老道我,是該做些什麽?”

“你好好吃菜喝酒就可以了。”李雲心隨意地說,“今天只是露個臉兒——對了,那邊那些,都是渭城周圍的廟祝?他們那兒香火怎麽樣?”

老道不知道心哥兒為什麽關注這種問題。但知道自己沒可能跟得上他天馬行空的思維,便說:“實則香火,比咱們的廟要好——比咱們現在也要好。”

“渭城裏的人畢竟見多識廣,心思要活泛許多,心並不誠。但再往外到那鄉裏,民風就淳樸很多、人也虔誠許多。再者那邊都是幾十裏才一座廟,雖然人不如渭城多,廟卻少。因此這麽算起來……著實是比咱們好的。”

“這倒是不錯啊。”李雲心想了想,“我看過城裏的幾座廟,都是泥塑。很多泥塑也只是泥塑,沒什麽神位在。那些廟裏也都是泥塑?怎麽不用畫像?”

這時候,時葵子走過來了。聽見他的問話,微微一愣。

本以為老道在教訓李雲心。她對這小道童印象不錯,覺得“雖然惹了麻煩,但畢竟還是真心對他師父好”,因而想來為他說說話。

結果發現兩個人說的是這件事。

可一點兒……都不像師徒之間說話啊。

但還是忍不住叮囑了幾句:“一會兒你們上了樓……能忍則忍吧。你這孩子倒是有孝心,只是你師傅便為難了。往後遇事,可不能這樣。”

李雲心並不在意時葵子的語氣——這是一種長輩式的苦口婆心,也全是善意。就只微笑點頭:“是了。”

時葵子又覺得詫異。

這個小道士……有點怪啊。

到這時候又變得鎮定從容,和方才簡直是兩個人。

他究竟是怎麽回事?

瓊華樓的管事也走過來,嘆口氣:“道爺,隨我上樓吧。”

原本這管事的下來說老道手上的請柬確認無誤,那些道士都還覺得與有榮焉——畢竟和他們是差不多的出身。但發生了之前的事兒,又都覺得劉老道多半是要遭殃了。因此這時再看他,只在心裏嘆氣。

但劉老道的臉上並無太多忐忑,反倒一邊同管事的一前一後地走,一邊同李雲心說話。

說的是剛才的那些事情。

“……雖說廟祝大多是畫師出身,但沒幾人能弄出像樣的畫作。大多是畫些清心鎮宅的,賣給香客,實則效用也有限。若說像心哥兒一樣為廟中正神作畫像,那是想也不敢想的——能有本領畫出那神位靈氣來,也就不必做廟祝啦……”

“哦。我來給他們畫如何?”

“這個……心哥兒的本領,我是信得過的。”老道聽他這話,頓了頓,“但其他人就不好說了。那廟,是他們安身立命的廟。有些塑像上的確是神位的。心哥兒若現在說要他們毀了那神位、換新的……大概有幾個人能信得過老道我。但其他人麽……”

“了解了。”李雲心點頭,“那麽一會兒到了樓上,問你什麽你只管應了。一切由我來。”

兩人這時候已經隨管事的穿過了一樓大堂,往二樓去。

若是往常劉老道來了這瓊華樓、見到樓內的珠光寶氣,必然得細細地端詳體察了,留作日後談資。但如今聽了李雲心的幾句話,他忽然沒來由地心慌起來。

說不出為什麽慌,可就覺得不對勁。

心哥兒還是那個心哥兒,但今天……或者說最近的心哥兒不大對勁兒。

老道總覺得,他可能要做一件很大的事情。

大到……自己有可能再見不到他了。

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管事的側身讓到一邊:“二位,裏面請吧。小的就引到這裏。”

劉老道這便收起心思往前面看。

瓊華樓的二樓是極寬闊的——一整個完整的大堂,中間只用了兩排柱子支撐。依照李雲心的印象來看,很像他在影視劇裏看到的皇宮正殿的格局——對著樓梯入口處,大堂的另一邊,是一扇巨大的鎏金屏風。屏風前便是主席。

這個席,自然是指“案幾”。

瓊華樓的席面原來是頗有古風的——分餐制。實際上這也是大慶朝比較正式的筵席制度。每人面前一案幾、跪坐,連飲幾輪酒都有禮制。

劉老道一見這場面便苦了臉。他何曾見過這種陣勢,更不懂什麽“禮制”。

大堂裏一共有十三席——正位主席、兩側各六席。想想之前管事的說那種請柬一共就只有十二份,那麽大概就是對應那十二人了。

只不過眼下還沒人入席。大堂裏三四十個人,正三三兩兩地隨意閑談,似是在等正主兒。這情景令李雲心覺得熟悉——如果每人手裏再端一杯酒,他就覺得更像是他那個世界的“上流社會”聚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