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雲山霧罩

應決然並不曉得“掌令長老”、“三花娘娘”是什麽人,但知道此刻眼前的這兩個妖魔,是比城外的那群道士可信、安全的。

他是一個世俗中的武者,小時候也過普普通通世俗人的生活。也曾聽聞妖魔有多麽的可怕險惡。但到如今、眼下,他自己都不曉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就與妖魔走到一處了!

他懷著這樣的念頭將於濛一幹人喚醒,將方才的情況略略分說了一番——暫且不提。只說他們一行人各懷心事跟著那鼠精、兔精去見“掌令長老”、“三花娘娘”的時候,應決然卻始終心神不寧。

那兔精看起來是個少年,性子竟然也像少年。先前說話臉上還泛紅暈,但很快熟絡了,就變成一個話嘮。又最先同應決然接觸,因此覺得他格外親近。外人看應決然只覺得他一身黑衣黑刀、又總冷著臉,是個危險人物。

可一來這兔精並不很通世事,二來,他一個妖魔怕什麽世俗間的武者?

因此就纏著應決然,與他說話。

應決然有心事,並不想理會他。但那兔精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譬如說他那喬嘉欣小師妹便是因為成形之後感應到林中有同門的味道,因此才闖了過來。又比如說他和他那大師兄是如何在道士們來到渭城之後經歷千辛萬苦才逃脫到此地、又見了自家的掌令長老、三花娘娘。

他這樣說了,應決然也就都聽了。

好奇新鮮感必定有——誰真見了妖魔、鬼怪會不好奇呢。而在這林中行走也是枯燥無聊,他就慢慢也與這兔精說話了。他與兔精交談,前面走的鼠精並不阻止。只回頭看一眼就繼續趕路,似乎也在聽。應決然曉得或許那位大師兄也在看自己的底細。

就想些別的事來問。

先問喬嘉欣哪裏去了。被告知說是被傷了,收進大師兄的袖中。

又問這群人往何處去,兔精卻支支吾吾,大抵他們的藏身之處要保密。

再問李雲心可在。兔精就愁苦了臉,只說他家大王那日與甚麽道士殺了個昏天暗地,之後就不知所蹤。

也說道士們來了渭城之後,大索這附近的妖魔。一旦見了,也不問你是行兇作惡之輩還是行善積德之輩,統統捉走、格殺了。應決然便想起在渭城外看到的那些被用來繪制陣法的妖魔,大概就是兔精口中所說的那一些。

兔精又說這麽一來,渭城附近好些的土地、山神、水神……各種亂七八糟的小神靈“神位”就都空缺了。應決然聽到此處也在心中嘖嘖稱奇,才道原來那些什麽神靈,竟都是妖魔作祟。那自己從前聽說妖魔吃人害人、又聽說什麽山神水神行善積德,豈不也是一面之辭了?

兔精說到此處就有些忿忿之意。說那些香火果位空出來了,愚民卻不曉得,仍舊日日朝拜。可朝拜的是什麽?只是一尊尊毫無靈氣的泥胎塑像罷了。就說他們該去占了那些神位顯聖——眼下神龍教不在了,教眾都死光。道士們又在城中宣稱神龍教乃是邪教,便是有人說“仙福永享、壽與天齊”之類的話都要被人舉告。他們得不到香火願力,正該去那邊受那些愚民的香火才是。

前行的鼠精聽到這裏便轉頭瞪了他那師弟一眼,道:“你眼下去做那些事,可不就是尋死?且大王又不在,你胡亂行事,萬一亂了大王的謀劃,可得叫你好看!”

兔精似乎很怕他這大師兄,縮了縮脖子不說話。

應決然便忍不住問——你們家大王許久沒有消息,就不怕他已經身死了麽?!

一聽他這話,鼠精與兔精同時扭轉了脖子看他。

這時候應決然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與妖魔說話。而他的那句話似乎是唐突了。因為二妖一個是在前面引路,一個是在他身側伴行。聽了他這話之後,前面的鼠精的頭顱徑直扭轉了一百八十度,人還在如常一樣走,臉卻跑到背後去了——直勾勾地盯著他。

那兔精的面孔也轉了個九十度,身子卻是半點都沒有傾斜——也盯著他。

應決然只道這一雙妖魔要發怒,心中又驚又怕。可畢竟是江湖武者,面上卻半點也沒有表現出來,只將刀柄握緊了——

接下來卻聽見那二妖同時自臉上露出詭秘的笑容。就仿佛他一個身經百戰的老江湖聽一個後輩武者說了什麽不知深淺的話一般,笑道:“噫,年輕人,你呀,這個見識,還是要再學習一下子的。”

應決然不曉得這話是什麽意思。但聽著怪腔怪調,且二妖幾乎異口同聲……或許是跟著什麽人學來的口頭禪吧。也許就是那個李雲心。

兔精接著說道:“我家大王,是何等的人物?你可知道他初來渭城時如何,兩個月之後也又如何?他現在不見了蹤跡,那麽只要是稍有常識的人都會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