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懸崖的邊緣(第2/2頁)

“我現在就在一個邊兒上。”李雲心看著劉老道,“就在一個邊兒上——快要徹底崩潰的懸崖邊兒上,你說對不對?”

他的口氣有些神經質:“我想啊。分析啊,我看自己啊——你看。本來我幹掉了共濟會的人,好好的。嗯?”

“但是忽然知道自己可能是個假太子——天哪好可怕的打擊,仿佛整個世界與我為敵。”

“然而外面還有,嗯?玄境的大妖魔等著我!搞不好要殺我。哈哈……據說真龍也要來。”

“我又不知道是敵是友媽的——我可是搞死了他兒子。”

劉老道伸出一只手、重新搭在李雲心的肩頭、拍了拍。

李雲心頓了頓,但仍舊繼續說下去——

“哈哈哈這麽多倒黴事兒,每一件都事關生死——哈哈哈看著的人覺得沒什麽大不了挑戰嘛我是太矯情軟弱。媽的……那群人,生活裏……女朋友出了軌、又剛好被辭退、又剛好掛了科、又剛沒了錢、又剛好房租到期丟了手機、又剛好感冒了——就會覺得世界到了末日都在和自己作對簡直生無可戀過不下去了憑什麽叫我覺得雲淡風輕?!”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幾乎低吼起來。劉老道擱在他肩膀上的手都感受到了他身體的震動。

老頭子不知道李雲心最後那些話說的具體是什麽意思。

但曉得大致是什麽意思。

他略猶豫一會兒,將手慢慢挪上去——他將手放在李雲心的頭頂。

然後慢慢地……撫摸著他的頭發。

低聲道:“沒人笑話你。心哥兒,沒人笑話你呀。就咱爺倆兒——這屋兒裏就咱爺倆兒。你想說就說,我聽著,啊。”

李雲心瞪著他。

瞪了好一會兒,吐出一口氣。

身子再慢慢委頓下來、傾倒下來……倒在劉老道身上。

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孫子、倒在爺爺的身上。

劉老道的身子一僵。但很快放松下來。他輕輕地出了一口氣、用手慢慢拍著李雲心的背。聽到李雲心又說——

“我能怎麽辦?我能怎麽辦呢?那,和她打嗎?神經病。”

“打都未必打得過。然後被外面的一鍋端了?神經病。”

他喃喃自語,仿佛夢囈。自言自語好一會兒,又道:“我也想啊……神經病。神經病啊……神經病女人……”

老道慢慢地聽得懂了。

可剛想了幾句話要對李雲心說,心哥兒的語氣卻又變了——

“我早晚有一天要回去。”

“王八蛋。”

“老子本來要慢慢玩死你吃了你。”

“哈你運氣好、兄弟夠猛,救了你,嗯?”

“想不到老子在這邊風生水起,嗯?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回去——”

李雲心的語氣變得暴戾起來。像是一頭隱藏在黑暗當中的邪惡野獸、用血色的眸子注視敵人並且發出低沉的詛咒。他細細碎碎地在劉老道的懷中傾吐出最最惡毒的言語,仿佛在敘述一個復仇故事,但使用了大量劉老道聞所未聞的詞語——他是真的聽不懂了。

可他知道……這不是什麽壞事。

忽然之間就瀕臨崩潰的李雲心進入了最後一個環節——懷疑、否定、自我安慰。然後到了如今——他在試著用可怕的回憶重塑自己強大的心理防禦機制。

……便是那些可怕的回憶成為了如今這一切的導火索吧。

他見到了李雲心更早之前的失態——像是從一場噩夢中醒過來。劉老道實在不知道心哥兒曾經經過了怎樣可怕的過去。

但他安心地等待——像一個爺爺抱著一個孫子。

一刻鐘之後,李雲心不說話了。

他在劉老道的懷中沉默起來——劉老道感覺到心哥兒的身體慢慢變得僵硬,像是一塊石頭。

他略想了想,便慢慢站起身,不看李雲心並且走出門去。

午後的陽光仍舊溫柔地照耀著。這君山紫薇宮的中殿……此刻一片祥和安寧。

林中的鳴蟬在叫——雖命不久矣但仍聲嘶力竭地叫。

微風拂過林葉,水汽浸潤君山。陽光照在地上——地上有石磚缺了一角、有螞蟻沿著磚縫爬過。

老道的道袍很快被曬得暖洋洋——他輕輕搓了搓手。

如此曬了一會兒太陽。

聽到門裏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李雲心走到他的身後:“抱歉。”

他聲音低沉,像做錯了事的孩子。

劉老道沒有轉身,只笑了笑:“嗨……”

隔了一會兒——

“這是第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李雲心的聲音重新變得沉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