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二聖

真龍因他這番說辭而微微一愣,隨即冷笑:“難怪你行事肆無忌憚。原來是心裏存著這麽一套歪理。”

李雲心也冷笑:“我心裏有這麽一套歪理,總比神君你要好——你為一己之利要打開幽冥,怕是連這些歪理都懶得想。我不如神君遠矣。”

真龍便沉默一會兒,搖頭:“一個人運勢好,總能常常化險為夷。譬如說一個賭徒常年賭錢,卻總能贏得些彩頭。他用這些彩頭換得衣食無虞,一年年地過活下去。可是那賭徒也該曉得,即便是他這驚人的好運也不會長久,總有一天是要用盡、要輸的。到那時候,又怎麽辦?”

“你就好比那賭徒。一直逢兇化吉,一路至此。卻又不如那賭徒——因為你看起來沒有自知之明,還覺得,你總會贏。”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仿佛兩個人都不急了。李雲心聽了真龍這話倒起了興趣,微微一歪頭:“神君此言差矣。”

“賭徒如果有自知之明、肯收手,總有退路可走。不管是砍柴販貨,都有個糊口的營生。可我現在有退路麽?我離開這屋子,往後你煉化了琴君要找我。我不離開這屋子,你也說事成了要進來和我鬥——神君教教我,我該怎麽選?”

真龍皺起了眉,似乎有些生氣:“你倒這時候糊塗起來?你如今身懷異寶貝,又有個太上助力。出了這屋子真想要走,萬年老祖怎麽攔得住你?!”

李雲心忽然哈哈大笑。他剛才和真龍鬥嘴,語氣是正經的,神色是認真的。到這時候卻沒了正形兒,指著真龍笑得指尖兒發顫:“你瞧,先威脅我說,不管我留在這裏還是離開這裏都落不得好的是你——那我就怕了,我索性不走了。結果聽我這麽一說,你又發慌,又跟我講我現在跑出去的好處、只差沒叮囑我一句‘或許前路豁然開朗也未可知’了——可見你是真的怕我。又怕我,又氣我。想占些口頭的便宜,卻轉臉兒又後悔——你來說說看,你是不是有趣兒極了?”

真龍許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心事,臉色登時一滯,成了一潭死水。

她不再勸了。只陰森森地看著李雲心:“你不走。好。瞧瞧你快,還是我快。”

丟下這麽一句話,她的身影立即散去了。

李雲心笑了笑,重低下頭去研究桌面上的那些東西。自己這“研究進度”會不會一直順利他不清楚,但知道真龍那邊的進度,該會有些波折的。世間萬法都有些共性,真龍煉化一個活生生的琴君也不例外。被煉化者配合還是不配合該會極大地影響進展,她這遭回去知道了琴君並不安分,怕是要花費很多世間先解決被煉化者的問題吧。

琴君該想不到自己被會被轉臉就賣掉。但李雲心不得不這麽幹。

要將他頭腦當中生出的那個念頭付諸實踐,他就先得搞清楚在真龍身上發生的事。賣了琴君出來,真龍該會吃驚。她既吃驚,警惕之心便會大減。事實也正是如此——李雲心知道她在修幽冥氣。

還知道,她如今該是未大成,還處於慢慢適應的階段。她與琴君容身的那片空間之中幽冥之氣稀薄,也只有在那樣的環境裏,真龍才又是那個強大的真龍吧。她想要將自己的優勢擴大,才不惜為此大開幽冥入口。

他叫這些念頭在頭腦當中打轉,好令自己不去想真龍所說的另一些事——

那些即將到來的人。

老劉不是那些不甚了解他的人。他們兩個共同經歷了許多事,他對自己該有足夠的信心的……

如果說從前他可能囿於自身的實力、眼界限制而做出種種不智的行為,那麽到如今他有了龍子之身,又在中陸上經歷那麽多的兇險,應該知道曾經的李雲心能做到什麽地步,如今的李雲心又能做到什麽地步了。他該不會……來幫個倒忙的吧……

……

……

李雲心離開東海國已近兩月。

兩月之前,東海國還算是個太平盛世的景象。但到了如今,卻已是個兵荒馬亂的模樣了。

倒不是因為境內的共濟會諸人生事,也不是因為妖魔們沒了約束,而是因為東北邊的余軍南下了。

自從雲山一役、天地靈氣紊亂之後,世間便成了亂局。各地殘存的妖魔頻繁禍人世,卻沒了什麽道統、劍宗的約束。更有些鬼修占地為王,要搞出一個人間的鬼國。各國的公卿貴胄被壓抑成千上萬年的欲望與野心也一同爆發出來,中陸大地瞬間就打成了一鍋粥。

一時之間,多少帝、王、大元帥、大將軍並起,百萬、千萬的人廝殺成一團。

就在這許許多多的諸侯當中,余國義軍卻算是得天獨厚的一支。那容王應決然在天下大亂之前便已經占據了余國的半壁江山,甚至侵吞了慶國的小塊土地。可無論是余帝還是慶帝,都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天下自有玄門正宗守護。認為即便那容逆暫有妖人相助得了勢,等到雲山的仙人們降下雷霆之怒時,也必潰散。